说完她又看见严可铭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意识到唐突,涨红了面孔截住话头,也垂下了眼。
“……贺臻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为了这块大幕一直在超负荷工作,如今幕布画好了,你的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好好休息几天,给自己放个假,剩下的事情交给贺臻吧。”
“严先生,抱歉,我冒昧地说一句,我明白您让我休息,是您的好意,当然还有贺臻的,可是我是来工作的,如果您觉得我做得不好,可以直说,但请不要因为我是个女人就给我特别的照顾。这是,这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我觉得这是一种偏见。我很感谢你们的关照,但是我不需要。”她说完这长长一段话,只觉得耳朵烫得更厉害了。
不料严可铭却说:“先不说男人关照女人没什么不妥,接下来的工作是整个舞台的搭建和道具的摆放,这是贺臻的工作,不是你的份内事,谈不上什么照顾。”
郁宁暗自咬了咬牙,抬起眼正视着严可铭,又问:“我知道我可能什么忙也帮不上,那严先生,能给我一个机会跟在你们身边学吗?我保证绝不打搅你们的工作进程,一定不给剧团添乱。”
严可铭见她神色平静而坚决,目光中隐含热切和恳切,这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于是点了头:“既然有兴趣就来吧。”
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郁宁双眼一亮,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又鞠了好几个躬,正直起背来要再说点什么,却猛然发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连带着把她自己也绕进了一个穷尽的漩涡深处。
她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感觉自己像一架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栽倒下去。
……
当几天后魏萱到医院去探望从高烧昏迷中恢复过来的郁宁,委实不客气地见面就是一阵数落:“你看看你,发高烧了自己还不知道……”
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天平剧院的仓库间里,郁宁看着坐在床边的魏萱,总觉得恍惚,睁着眼睛迷迷糊糊打量了好久,才不可置信似地问:“我住院了?”
“烧了两整天了!”魏萱没好气地说,“烧到快四十度了都没感觉?你不要这么拼吧?生病了不舒服要说啊,我三哥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当时真没觉得……”话说到一半,就看见魏萱横眉竖眼地瞪过来,郁宁苦笑了一下,把这不怎么高明的辩解咽了下去。
“好了,你乖乖养病。三哥要我和你说,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这几天就在医院安心休息。”魏萱传完话还是没忍住,皱起眉头抱怨起来,“他这个人真是的,自己工作起来不要命就算了,还折腾你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个时候就不晓得怜香惜玉了……”
郁宁大窘,忙打断她:“魏萱,不是……我生病和严可铭有什么没关系……”
魏萱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你是我朋友,我介绍你去给他救急,他本来就应该多关照你的。你都住院了,还和他没关系?”
一时间郁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羡慕她这种坦然的天真了。她喘了口气,把刚才因为激动而起的眩晕感稍稍压下去,转而拉住魏萱的手,轻声说:“我口渴得很,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魏萱一愣,重重一拍自己的额头:“真糟糕,你等着。”
喝完满满一大杯水,郁宁感觉又好了点,就是手脚依然没力气,试着去探了探额头,也感觉不出什么。她对魏萱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好多了,烧也退了,等一下去办出院手续……”
魏萱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郁宁,你想什么呢!好好给我住着!病没好出什么院!”
刚才魏萱去倒水的时候,郁宁则在飞快地打量这个病房。前几天她烧得厉害不觉得,直到今天才发现被安置在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里。虽然很少生病更难得住院,但这样的房间必然要价不菲,郁宁无意在魏萱面前遮掩经济上的实情,只是又笑一笑,拉着她的手说:“你听我说,我本来就是因为要赚钱才做这份兼职的,现在住这么好的病房,薪水怕是还不够付住院费的。”
“别胡说,谁要你付这钱了,当然是严可铭付。他弄得你病成这样我还没找他,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哎呀郁宁,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魏萱起先还锁着眉头,说着说着又流露出爱娇的神色,“听我的,你就在这安心住着,别想什么住院费。还有,你要是真的手头紧,你别不好意思,我借你就是。别让自己过得太辛苦,都这么多年的同学了,还信不过吗。”
郁宁还是笑,笑完又摇摇头:“知道知道,我还应付得了。就是这一个月里,已经受到严可铭太多的照顾了,再欠他的人情,将来不知道怎么还。”
魏萱一挥手,蛮不在意地说:“这算什么人情,郁宁你总是太较真。”
郁宁这时反而收敛了笑意,她本来还称得上瘦不露骨,发了几天烧之后,显得愈发消瘦,反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深,像是有千言万语藏在里面。她看着魏萱说:“不是这个道理。你帮我找到这份工作,严可铭又对我多加照顾,你们越是觉得这不算什么事情,我越是要记得你们的心意,我妈总是说,不图回报的好意最难还,也最要记得。”
魏萱看神色像是被她的话噎住了,正要再说,病房的门铃响了。想不到这个钟点上来人是谁,魏萱嘀咕着“谁啊”去开门,门一开她不由得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顺手给了这不速之客一记拳头:“小贺,谁在后面追你了,看你这一头的汗。”
贺臻先探了个头进病房,对着一脸意外的郁宁打了个招呼,然后敏捷地闪进病房里,背在身后的右手先是变出一束兰花,再用脚从门边勾进一篮子水果,一气呵成像是在变什么戏法。他把花搁在一边的小桌上,才回答魏萱刚才的问题:“路上堵车,我看还有一公里的样子,干脆跑过来。郁宁,你醒了?好点了吧?”
他的头发上沾了汗,带着点潮湿的水汽贴在额头上,和平时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但依然是开朗而愉快的模样,像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白惨惨的病房。郁宁没想到他会来探病,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病服,看还算整齐,这才安下心来,回答:“好多了。戏要开演了吧,你这么忙,还专门赶过来……”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