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能对太子下狠手,只得去寻兰泽的麻烦,不时的叫到长春宫来训斥一顿,他若是敢出言反驳,便叫人拖到院子里打板子,可悲的是情形没有任何好转,她与太子之间的隔阂却越来越深。
作为苦主,不咒她短命已是难得,他竟然还跑回来救人,并且一眼便能将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认出来,由不得她不感动。
只是感动归感动,她的理智尚在,兰泽那点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工夫,根本不是宁王的对手,又惊觉宁王这般安静的由着他们叙话,暗地里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忙冲兰泽吼道:“本宫清白已失,为了皇室跟魏家的颜面,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快些出宫,不要管本宫了。”
兰泽不退反进,往前挪动几步,坚定道:“娘娘是太子殿下的母妃,倘若奴丢下娘娘一个人逃命,殿下知道了定会怪罪奴的。”说着他抬起头来,将刀尖指向宁王,道:“宁王殿下,请你放了我家娘娘,否则我就跟你不客气了。”
宁王低笑起来:“好一个婆媳情深哪,真真是感人腑肺!”
感觉到宁王笑声中浓浓的杀意,魏黎春怒道:“本宫不用你救,滚,快点滚!”
兰泽根本不听劝,举起大刀便扑了上来,宁王闪身躲过,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他顿时倒飞出去,跌在三丈远外的石阶上,吭哧了半天才爬起来。
他费力的举起刀,摇晃着再次冲上来,朝宁王面门劈去,宁王挥剑去挡,不料他虚晃一下后直接斩向了绑缚魏黎春的腰带,腰带应声而断,她立刻往旁边跑,宁王纵身来追,兰泽忙从中阻拦,“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响起,转眼间便过了十数招,兰泽不敌,被宁王砍掉了一条腿。
血溅三尺高,喷了魏黎春一头一脸,她惊恐的尖叫:“不……”
“娘娘,快逃!”兰泽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往前爬行几步,出其不意的抱住宁王大腿。
宁王一剑戳进兰泽脊背,兰泽浑身一僵,但仍是抱着不撒手,宁王大怒,运足内力一剑砍向他的脖颈,脑袋顿时滚落一旁。
魏黎春吓的脸色煞白,双腿如面条般,半点力气都使不出,但是余光瞅见兰泽没了脑袋的身体上两只手仍死死的扣在一起,他这般舍命相救,若是辜负了,只怕难以瞑目,于是她从头上拔了根簪子下来,一下戳到自己腿上,疼痛钻心般袭来,意志力总算凝聚了些许,连忙抹了把眼泪,用尽全力向前奔跑起来。
披头散发,光着全身,伤疤纵横交错,血肉模糊成一团,这般疯子模样一路狂奔至望月小筑,竟无流民对她动手。
然而终是晚来一步,此刻的乾清宫,已是一片火海中,漫天的黑烟弥漫,将天空都笼罩起来。
方才的勇气消失殆尽,她无力的跪倒在地,伏地哀泣道:“皇上……”
“方才姐姐坐马车出宫,路过望月小筑,见四周青烟缭绕,想是走了水,便过来瞧瞧,不想在这里遇上妹妹了。”一女子缓缓走下马车,来到魏黎春面前,半福身行了个礼,笑道:“皇上一直想着要与小金后团聚,如今总算如愿了。”
魏黎春抬起头,见娴妃站在自己面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浅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脸上浅笑嫣然,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悠闲的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与狼狈不堪的自己成鲜明的对比。
她将目光投向护卫马车的侍卫,见他们身上都悬挂着“宁王府”字样的腰牌,心下顿时了然,只怕在很早以前,他们就勾结在一起了……亏自己将她当作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姐妹,凡事没少关照她,还帮她唯一的女儿清平公主结了门好亲事,却原来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于是气愤道:“方芷青,你好大的担子,竟敢伙同宁王弑君谋反!”
娴妃掩嘴轻笑,有恃无恐的说道:“人是流民杀的,火是流民放的,关我与宁王何干?妹妹可不要冤枉好人。”
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流民身上,这样不但能登上皇位,还不会背上弑兄的恶名,算盘果然打的够精,而这其中一连串巧合的事情,只怕都出自宁王之手,此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从前太小觑他了。
魏黎春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看向娴妃,冷笑道:“你已封妃,女儿也嫁的不错,本该安享晚年才是,巴巴的去趟这趟浑水,对你有何好处?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小金后第二,能得宁王独宠?”
“金玉涵人虽然死了,却是个阴魂不散的,皇上宁可守着她的牌位,也不愿宠幸后宫的嫔妃。他既这般痴情,我又何苦守这份活寡?”娴妃冷笑一声,又眯眼笑道:“我的容貌不比她差到哪里去,为何她能独享荣宠,而我却不可以?”
爱情中的女子果然不可理喻,魏黎春摇头道:“皇上是个痴情种子,宁王却不同,他爱江山多于爱美人,将一颗芳心放在他身上,注定要心碎。”
“事在人为罢,妹妹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姐姐就办不到。”娴妃自信的笑笑,静默半晌,忽而道:“忘记同妹妹说了,太子已从西直门回宫了。”
“什么?”魏黎春惊的一下站起来,凝眉一思索,又镇定下来,“太子前往永平府狩猎去了,流民进宫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便是立刻得了信,也不可能返回来的这般快。”
“我好心给妹妹报信,妹妹却不相信姐姐。”娴妃扁了扁嘴,冲魏黎春招手道:“来,妹妹随我到宫墙上一看便知。”
魏黎春犹豫了下,心里到底惦记着太子,便步履蹒跚的跟了上去。
望月小筑离西直门颇近,不过行了盏茶功夫,便来到城门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上了城楼,魏黎春扶墙站定,往前探头瞧了一眼,便目毗尽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