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岫看着好奇。也夹了两块,这是一道冷盘。看上去色如胭脂,吃起来清爽油嫩,确是不凡。
“这一席都是小师叔和雪儿爱吃的,我嫌那个鸡皮虾丸汤腥气,又觉得酒酿蒸鸭油腻,还是这个好,咸淡适度,鲜爽味甘。”杜娟一脸满足,“平常两块这个,就能直接下饭。”
还是吃东西最安全,若岫眯着眼,享受美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说是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善谈,但起码每个人都会吃,所以怕冷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吃来堵嘴,起码不会因为没人说话而尴尬,如今看来,果然是至理名言。
“这道香糟鸭信却做得没有我家厨子好。”杜娟显然也是个老饕,一边说一边评。
若岫却喜欢一道清淡的切黄瓜,果然就只是切黄瓜而已,没有油腥,忍不住问道,“这道叫做什么?”
“你是个会吃的。”杜娟大喜,一脸偶遇知音的神情,“这是翡翠羽衣,看上去虽则简单,却极考验刀工,片如薄纸、切而不断,只有在师父这里才能吃到。”
两人边吃边说,却觉得更加亲近了些,忍不住天南地北地说了开来。
那边人声却喧闹了起来,男人们推杯问盏到酣时,自然嗓门也就大了起来,庄主夫人嫌他们吵闹,便要携女眷们一同去旁边的香榭休憩,继续用些茶点。
男人们正嫌女人在这边拘禁,连忙同意,于是先行撤下几桌,丫头们端着一个个的托盘走上前,若岫仔细看去,盘内一只金澡盘盛着水,里面几片苏叶,另一盏琉璃碗,盛了些粉末状的物事,看上去有些杏仁茶的样子,若不是之前见过一遭,还真是要把这洗手用地澡豆当作餐后的甜点来给大家增笑料了。
“这是师娘的得意之作,也不只是从哪儿看到地千金方,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这一十七味,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封口。”杜娟低声对若岫说,“这么个洗手的玩意,简直比吃食还金贵。”
若岫低笑,各人的兴趣不同,自然对花销的地方也不尽相似,杜娟爱美食,自然觉得没必要为了洗手大动干戈,可一旦说到美食,她却觉得花多少银子都值得,庄主夫人爱这些胭脂水粉,所以会对洗手的澡豆都如此用心,若说起吃来,她可能会觉得只为了一道下酒菜的蘸料,没必要非得花那么多功夫,若是张志远再来说,便是觉得吃和用皆不重要,可他却能因为爱酒花掉兜里最后一枚铜板也在所不惜。只能说,人各有所爱,自然取舍不同。
这边众人净了手,雪儿却和翩然似乎有了摩擦,只见雪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翩然,翩然勉强笑着安慰她,却被她一掌拍开,雪白的手立刻红了起来,见着惊人,翩然红了红眼眶,却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站在原地不动,庄主夫人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自己此时不便开口,偷偷给杜娟使眼色。
杜娟对若岫作了个鬼脸,然后转身去处理纠纷,若岫看着两个姑娘,一个快哭了,一个涨红了脸,杜娟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地,之前的顽皮活泼忽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大方,若岫暗叹,果然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么,平日里温和柔顺的,有可能也有任性使气的一面,平日里淘气放肆地,做起正事却也是有模有样地。
就像,十五那夜的子默……若岫想到这里,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子默,却恰好对上他的眼,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传递着什么,若岫看着他,心情忽然大好,感觉心里甜丝丝的,却不经意地看见旁边的文瑾,连忙转头回来,忽然意澎湃,这叫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第七十四章 斗酒
杜娟最终还是没有劝好两个人,拖到最后,两个姑娘仍然是相对泫然。
还是庄主夫人叫来了文瑾,两方调停,解决了问题,两位姑娘都重新破涕而笑。
若岫看了半天热闹,也总算看出一点端倪,雪儿似乎也对文瑾有些好感,不然也不会一见他过来就腻了过去,纽糖儿似的撒娇,粘住不放。那边翩然见到这些,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没说什么,还颇意味深长的看了若岫一眼,看的她莫名其妙。
难怪雪儿会对翩然如此仇视,一夜之间自己的父母忽然冒出来一个亲生闺女,之前自己享受的一切,竟被通知说你才是那个第三者,这已经足够让一个小女孩无法承担,更何况还要加上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盯上了自己喜欢的人,也难怪这个小姑娘一脸将欲抓狂的神情了。
这一晚似乎注定不会太平,两方的针锋相对才平息下来,便又有人忍不住开了战。
“翩然姐姐,你来的时候我一直都不在,住得可还习惯?”粉娃娃般的雪儿眼珠一转,主动跑过去和翩然说话,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还劳雪儿妹妹挂念,我一切都好。爹娘安排的样样周到呢。”翩然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微微笑着道。
“听说姐姐巾帼不让须眉,总想着同姐姐喝一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如你我二人借此良机痛饮一场,如何?”雪儿说着温和得体的话,面上却完全没有一丝笑容。
“雪儿自幼在爹娘身边长大,爹娘交往的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自然海量不凡,翩然却是不如妹妹了。”翩然口气极轻地拒绝,似乎不愿和小姑娘斗气。
“如此推托,可是瞧不上我?”雪儿目光带出寒意。似乎若是翩然不同意就要和她拚命一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翩然见她如此,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又赶紧用帕子掩住唇角,盈盈起身,举杯,却在瞄了一眼若岫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不如,若岫与我们一同饮一盏?”
若岫有些错愕。这两个女人的战争,为何要牵扯到她呢,真是奇怪,表面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一大碗酒,暗自叹息,自己这算不算池鱼之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