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等人素来都听府里羡慕甄家如何富贵如何风光,没想到说败就败了。
别人还罢了,探春却早有预料,暗暗伤感甄家如斯,不知自家又能如何,可惜她偏是个女子,若是男子,早出去建功立业了,也不必看着家业一日比一日败落而无计可施。
贾母叹息不止,问道:“他们家有个宝玉呢?据说同咱们的宝玉生得极像,如何了?”
贾赦道:“甄宝玉身上倒没罪名,如今仍在狱中,即便是放出去,也得等些时候罢。”
说完,贾赦忙道:“甄家败落到这样的地步,咱们宁可远些,也别太近了,仔细被甄家牵扯进去,咱们家还有娘娘在宫里,可不能因甄家出了什么事情,连累娘娘的体面。”
不止贾赦和阖府人等都是如此想法,就是外面原本与甄家交好的也都是如此。
荣奎没能挽救甄家于水火之中,暗暗恼恨,已经告病在家多日了,长乾帝自然不以为意,反而好声好气地恩准他在家调养一个月,等荣奎一走,立时翻脸命人重办甄家,从甄家一事上,牵扯出无数党羽来,一时之间,竟有数十位京城、江南两处官员落马,他们一入罪,长乾帝便安排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官员接任,竟没影响朝堂半分根基。
周鸿等人忙得不可开交,忙命人请了赵云过来。
赵云如今诸事齐备,只剩来年二月迎亲,眼下刚进腊月,自然不急着忙碌自己的婚事,见了周鸿,遂与之商议如何料理眼下等事。
其实两人都不喜料理这些事,与此相比,他们都更期盼驰骋于塞外,拼杀于疆场,而非在朝中处理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不得不做得十全十美。
黛玉闻听甄家之事,不免想到贾家之败,叹息道:“竟仿佛见到了外祖母家的事儿。”
因近日甄家的事情引得府里人心惶惶,赖大夫妇也都奔波不已,雪雁的嫁妆皆已齐备,盖头和嫁衣都绣好了,正闲来无事,黛玉来接,立时便坐车过来,听了这话,道:“都说世态炎凉,从前咱们就明白了,可笑甄家赫赫扬扬百余年,也是这般下场。”
甄家便是映射贾家,甄家今日如何,贾家将来便是如何,可笑贾家也对甄家避而远之,亏得他们还收着甄家三四十箱财物呢,殊不知将来感叹世态炎凉时亦是有本而来。
黛玉不禁愁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雪雁道:“不是我冷心冷肺,只是姑娘也知道,那府里便是今日改过自新也来不及,何况他们还自以为有娘娘在宫里,毫无畏惧。”不仅如此,他们并没有将甄家的事情引以为鉴,自以为有元春做靠山,今年秋季贾母寿辰时还得了丰厚赏赐,自家绝不会似甄家一般的下场。
这些话,雪雁没有告诉黛玉,但是她知道黛玉一定明白。
黛玉叹道:“前儿打听了消息说,甄夫人已经死在狱中了,他们家的那个宝玉沦落成了乞丐,竟连个收容他的人也没有,不知道流落何方了。人常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甄家虽称不上仁善,也无恶不作,可往日总也帮衬过几家,如今竟没一个伸手相助的。从此看,也不知道外祖母家将来如何呢,偏没个人想过。”
雪雁心中一动,道:“大约也就三姑娘看出了些眉目。”
对于探春,撇开她对于黛玉宝钗不同的态度不谈,雪雁十分敬佩她的精明果断。
提起探春,黛玉微微一怔,随即道:“三妹妹是最聪明的,在此事上,这些姐妹中连宝姐姐都不如她,可惜她偏不是二舅母肚子里出来的,事事想着二舅母,二舅母也没能给她一个终身,但愿二舅母明儿疼她些,等二姐姐出嫁了,赶紧给她寻个好人家。”眼瞅着荣国府将败,只盼着姐妹们能离开一个是一个,总比和甄家姑娘们一个下场的好。
雪雁听了,点头赞同不已,也希望探春能逃脱远嫁别离之苦,哪怕说的人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不是十全十美,但是总比她一走几千里再也回不来的好些。
紫鹃重新换茶时,过来道:“二太太若真疼她倒好,只是眼下也不知真不真。”
黛玉和雪雁听了,同时默然不语。
半日,黛玉方强笑道:“旧年三丫头生日时,连娘娘都赏了几件东西作寿礼,想来是二舅母对她满意得很,说给娘娘听,娘娘才对她另眼相待,别人生日时可没这份体面,二舅母许能善待于她给她择一门好亲事也未可知,毕竟三丫头嫁得好,于二哥哥也有益。”
紫鹃摇头道:“这些谁也不知,往常不觉得,现今倒觉出几分来,二老爷不过是从五品的官儿,纵然有个贵妃娘娘,可三姑娘也只是五品官老爷的庶女,比四姑娘二姑娘的身份低得多,二姑娘如今嫁了这样的人家,三姑娘如何能越过去?必然是不能的。如今只盼着继二姑娘之后,三姑娘四姑娘都有个好结果罢。”
说到此处,大家都唉声叹气起来。
汀兰道:“叹这些做什么?好容易雪雁来一趟,姑娘偏惹她伤心。”
众人经她劝解,方回转过来。
只是黛玉到底心思细致,仍是十分担忧贾母,待傍晚雪雁告辞时,黛玉忙示意紫鹃递了一个胭脂盒大小的锦盒给她,道:“上一回就想给你了,偏忘记了。”
雪雁打开,却是一盒宝石,红蓝绿俱全,还有几颗猫儿眼,十分匀净,不禁看向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