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景熙帝对秦苏虽然上心,但也没有特别重视,毕竟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能吸引他多少注意力。
直到有一次他忘了收敛,连戳了秦苏脑门好几次,害她坐起来倒下,再坐起来再倒下。
小孩子力气耗尽,像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一样挣扎,景熙帝有些心虚,俯身想去把孩子抱起来,就见到秦苏睁着水汽氤氲的眼睛看他。
景熙帝以为她要哭了,正准备叫宫人进来哄,秦苏就抱住他的胳膊破涕而笑,响亮的“咿呀”了一声。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仿佛一瞬间陷进了甜蜜馥郁的糖浆里,连心都被包裹住。
景熙帝怀抱着一团奶香柔软的女儿,切实地生出了一种为人父亲的爱意。
皇家里连血亲都要互相防备,父母子女夫妻伴侣都不再是单纯的亲密关系,也只有对世界懵懂不知的婴儿,才能没有一丝异心的亲近天子。
打那以后,景熙帝愈加留意女儿。
等到秦苏会说话会走路,生得精致可爱,性情冰雪聪明,景熙帝已经觉得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小孩子比自家女儿更好,也没有人能不疼爱这样的孩子。
他从前想的是,不管将来立哪个皇子为储,都要让他亲近长姐,以保自己生前身后,秦苏都能做尊贵自由的公主,只是他没料到,储君未定,他先教了她帝王心术。
若将来登基的皇子心性狭窄,是否能容下一位先皇盛宠又通晓朝事的公主?
秦苏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凡,将来当真能甘心做一个不沾权势的清闲皇女吗?
皇室倾轧,通天之路铺的全是同族兄弟姐妹的鲜血,在这样的道路上,有能力就是怀璧其罪,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成王败寇,再无选择。
景熙帝素来计虑深远,此时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于秦苏来说是好是坏。
“父皇。”秦苏拽了拽他的胳膊,“你又不说话,是不是又教一半不想教了?”
不怪她怀疑,实在是她启蒙时景熙帝就有前科。
“怎么会?”景熙帝回神道,“朕是那种人吗,朕刚在想朝堂上的事情罢了。”
秦苏哼了一声,不揭穿他,说道:“就算父皇不说,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哦?”景熙帝感兴趣道,“那你说来听听。”
“父皇说过,兵部尚书是父皇信任的臣子。”秦苏有理有据道,“而淮南总督孙瑁是孙尚书的本家,父皇对于近臣的本家肯定有一定了解,而且我记得父皇似乎还曾经夸奖过他,那他就不是一个、一个、嗯……坏大臣。”
秦苏想说“犯脏滥之鼠辈”,想了半天没想到这个词怎么讲,干脆直接叫他“坏大臣”。
景熙帝听得正认真,被她这么一句“坏大臣”逗得差点破功笑出来。
秦苏还一本正经道:“他既然不是坏大臣,那么应该也不是贪到了自己的库房里,想来这样做账,必有缘由。”
说完,她忽闪着乌溜溜的眼睛,期待地问景熙帝:“我猜的对吗?”
景熙帝如果生活在现代,一定能准确地找到一个词形容自己的感受,那就是被萌到了。
可惜这个朝代现在还没有这个说法,他表达老父亲的感情也只能抱起女儿蹭蹭脸颊,朗笑道:“猜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