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皱眉道:“就这件事,我不想和你多说,但是身为弟子,你竟然!”话到这里,严厉的斥责却是戛然而止,华月垂了眼,“罢了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只是来送药的。”
矩木一事,她自己都难以下决断,又怎能怪谢衣行事鲁莽?只是她从未想过,那师徒二人会选择那样一种方式。
“你好好休息吧,之后去见见尊上,他看似无事,但总归是……”未尽的话语,饱含着无尽的忧虑。
亲自将自己珍爱的弟子打成重伤,阿夜会怎么想?谢衣呢?他又会怎么想?他们两个,又何必要选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谢衣闻言低了头,黯然道:“我知道。”
华月见他神色有些灰败,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还是让他静一静吧。
听着华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究是被一扇门阻隔,谢衣依旧低着头,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
全身的伤痕诉说着疼痛,但是谢衣浑然不觉,只要想起先前的那一番场景,他便觉得,哪怕是死,也不会这么痛了。
他,与师尊刀剑相向了。
和那个一直宠着他的师尊,那个,他敬爱无比的师尊。
此刻的谢衣,已经想不起他拔剑时的感觉了,只知道,当时头脑一片空白,一如现在,闷闷地想哭。
师尊是生气了吧?
师尊是失望了吧?
师尊……还会原谅自己吗?
身为神农后裔,他们不该,也不能与心魔沆瀣一气。想要阻止师尊的心依旧不改,但是他的眼睛,为何这般酸涩呢?他的心,又为何这么痛呢?
当时的师尊表情是怎样的?谢衣不敢去回想。他只知道,每挥出一剑,他的心,便痛上一分。
何为痛不欲生?这样一点点把心搅碎了,把泪流尽了,却偏偏不能停手的感觉,就是如此了吧?
师尊往日的微笑尚在眼前,一闭上眼,谢衣便能回想起对方的一颦一笑,而如今,他一剑将那笑容斩碎了。
刀光过处,满是补不回去的碎痕。
“师尊……”泪水缓缓地滑落,一如他的心,破碎不堪。
他不想这样的,他绝对不想这样的,和师尊刀剑相向,他怎么忍受得了:“师尊……”
泪眼朦胧中,谢衣眼前依稀浮现了沈夜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一身长袍如墨。
沙漠的风带来了萧瑟的味道,吹拂着二人的头发,荒凉的夜景,一如二人的对峙。
“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欸?
谢衣有些呆愣,他手中握着的,是忘川?而指向的人是……他缓缓地抬头,便见沈夜转过了身来,脸上,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冷漠:“这是本座……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谢衣看着自己握着的剑,喉咙干涩得厉害,依稀有些血腥的味道,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了。
谢衣眼神有些恍惚,是啊,这的确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了。他与师尊多年未见,为何再一次相遇,却是这番模样?
手中的剑,恍若千钧,沉重得让谢衣心寒。但是颤抖的手依旧没有放松,他必须保护无异他们。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足下授业之恩,谢某永世不会忘怀。只可惜……足下所谋太深,道不同不相为谋,请恕谢某不能苟同。”
这些话出自肺腑,事到如今,他依旧不能认同师尊的所作所为,但是,不能认同,为何就要刀剑相向?
师尊的表情不变,只是那一举一动,那冷然的眼神,让谢衣恨不得立马转身逃离,逃开这刀剑相向的悲哀,逃离这噩梦一般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