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院子,绕过厨房,来到后院,他就见方子晨站在茅房门口,神色震惊。
赵哥儿愣了一下,感觉不太对头:“怎么了?”
方子晨朝茅房里一指:“你,你自己看。”
他让到一边,赵哥儿进到茅房里,眼睛都瞪大了。
外头月朗星稀,月光很是明亮,茅房里虽还有些昏暗,但也勉强看得清。
乖仔正站在茅坑底下,一身污水,头上还插着几根平时用来擦屁股的还没腐烂掉的小木条,他仰着头朝赵哥儿泪汪汪的喊:“爹爹~救命啊!”
赵哥儿下意识朝方子晨看去,两人很是滑稽的对视了几秒,方子晨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问:“怎么办啊这?”
他都无语了。
人生在世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的事儿没见过,他头一回被整懵了。
“······捞啊!”
赵哥儿说。
总不能不要了吧!
这茅房,说来也算是有点历史的。
它是村长他爹的爹还在世时挖的,坑上搭的那几块木板,靠近门口那一块被虫子咬了,里头是空的。
方子晨和赵哥儿步子大,平时都是直接踩的第二块,赵哥儿之前也跟乖仔说过,让他注意一点,可今晚上茅房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脱裤子时,黑不隆冬的粪坑里,会不会伸出一只手来戳他的小屁股,他一拳头过去,那鬼会不会被他打成死鬼,他是勇敢男仁,一点都不怕鬼。
乖仔本来脑子就不够大,想着这事儿,赵哥儿之前嘱咐的话就给忘了,一脚踩到木板上,木板断裂开来,整个人直接摔茅坑里了。
这会被捞出来,身上脏兮兮的,像是刚从黑色的淤泥里爬出来。
幸好拉出来的东西已经溶了,不然这会挂在身上,那真是没眼看了。
方子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心突突直跳。
······这儿砸,还要得吗?
他香喷喷的儿砸,这会变得臭烘烘的了。
是不是得浇个开水杀一下毒啊?
可是,开水浇下去,他这儿子,估计就真的要不得了吧!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乖仔可怜巴巴的站在院子里,湿衣服贴在他瘦小单薄的身子上。
赵哥儿刚要进厨房热水,就见方子晨捂着嘴跑到一边,扶着墙,稀里哗啦吐起来。
他默了默,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乖仔之前都很坚强,一直忍着没哭,这会见到方子晨吐后,眼里的泪却掉了下来,小小声的抽泣着。
这年头没有化肥,想肥地,用的都是茅坑里的粪水。
可一家几亩十几亩地,那点粪水哪里够。
于是平常都是拿去浇菜,村民们上山砍柴,尿急了,家离的远,跑不回去,也要尽可能的跑到自家的地里去拉。
村长家那头牛,平时放出去养,拉了屎,还要捡回来呢!
穷啊!没办法,一针一线,一毫一厘,能不用就不用,能省则省。
茅坑里的粪水之前都被村长一家挑去浇地了,这会里头的粪水,是方子晨住进来后才有的。
也不是说他和赵哥儿尿得多,而是平时洗锅洗肉的脏水,赵哥儿都是往茅坑里倒,倒院子里,久了会很脏。
都是自家人‘自产自销’的东西,好像也不用那么嫌弃。
而且农家人,平时挑粪水去淋菜,时常也挨溅到一些,有什么要紧,洗洗就是了。
方子晨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帮着拎水。
冲了三遍后,赵哥儿才将乖仔抱进盆里,十月份,夜里已经有点冷了。
乖仔哆哆嗦嗦的,冷得嘴唇都发紫了,赵哥儿怕他受寒,拿皂荚洗了两遍,要抱他出来,他瞥了方子晨一眼,摇摇头,带着哭腔,伸出短小的食指,说:“爹爹,乖仔还要再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