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本来无知无觉,只想着开个玩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被桂花这么气势汹汹的一顿吼,才反应过来,立时就后悔了。
只面子上挂不住,众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僵住了,谁也没开口致歉。
刚刚那个点破问娶桂花要什么样新房的小姜小师傅,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自以为是的试探反而有可能成为伤害对方的谣言源头。他嘴唇蠕动着,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想害人,或者说只是开玩笑没想过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又或者说自己是真心想求娶,盼着给个机会什么的,结果一抬头就见嘴上凶巴巴、吼得震天的桂花,脸上早就已经被眼泪水淹没了。
“。。。。。。走了走了,干活了!没听到老陈师傅在喊吗?赶紧走赶紧走!”小姜师傅只得咽下嘴边的话,怕再说多错多,转而催促工友们都离开都去干活,自己拖沓着走在最后面,一边脚往前迈,一边不住的回头看,看一会儿低头想想该说什么,想了不满意,就又继续往前走几步,再回头看看。。。。。。周而复始,差点撞到前面突然停下来的工友。
“张哥?你怎么停下来了?”
“你刚是在试探啊?不好吧,咱们这样到处接活的,去的地方多了去了,以后还有更多主家要打交道呢,你小子别犯浑哈!小心坏了招牌,以后就没人敢用你了。”
“知道了,多谢张哥提醒!我。。。。。。唉,算了,是我的错,再不会了。”
“不会就好,没事,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改了就成。以后你会遇到跟你张嫂一样的好女人的,不行我帮你留意着?”
啊?跟张嫂一样的,好女人?
张哥你的眼睛是不是跟我长得不太一样啊?就张嫂那凶神恶煞,拿蒲扇一样的大手大耳光抽你的样儿?长得又黑又高又壮,两眼一瞪,你家那两个皮小子就马上缩起脖子,争先恐后地往家赶。
这,也叫好女人?
“不,不用了张哥,多谢张哥好意,我心领了,不麻烦你了。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帮着找找媒婆也行的。”
直等人都走远了,正式开始了吊顶的工作,姚立华才手动收起了惊掉的下巴,靠过来安慰桂花,“没事儿吧?呐,手绢拿去擦擦,这怎么骂别人还给你自己骂出眼泪来了?”
“我害,我害怕!害怕。。。。。。嗝—嗝—”桂花是真吓着了,既怕被很有可能会发生的,只针对女孩的闲言碎语或者说谣言,影响了自己的人生走向,又怕刚刚一时孤勇没想太多,热血上头就吼出来了,对面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呢,要是真动起手来怎么办?
“妈,上次欢婶儿让选的那个相亲人选,嗝—,叫黄益东的,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啊?我想尽快相看!要是嗝那个不行,那就换二号选择,九子鹤镇的孟正乾嗝,或者骆驼坳乡的董玉海,反正嗝反正我要尽快相看!嗝尽快尽快相看!不然就来不及了!嗝,嗝,嗝。。。。。。”桂花接过手绢就在脸上没有章法的胡乱地擦,心思全在催促约人相看上了。
“好!尽快相看,等今天白天吊顶验收结束了,晚上庆祝酒席上我就跟欢婶儿说,尽快相看!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姚立华认真地应下桂花的要求,右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由上至下摩挲着桂花的后背,想尽快安抚好桂花。
“记得嗝是芯侨村的黄益东嗝,九子鹤镇的嗝孟正乾,骆驼坳嗝乡的董玉海,嗝嗝都约上,嗝都看!嗝——嗝,嗝,嗝。。。。。。”
“都约都约,咱们一天就看完,行不行?别怕别怕,不用怕!没事儿的。。。。。。”可怜见的,这是真吓着了!
唉,谁叫这世道,从来对女性更苛刻呢!
“那个,姚大姐?。。。。。。姚大姐?”见桂花终于慢慢停了哭,只低着头断断续续抽抽噎噎,间或打几个嗝,承重墙后头候了一刻钟有余的张哥,这时候才期期艾艾的凑上来,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姚大姐”试图引起主家的注意。
“什么事?”这人不是刚刚那堆人中的一个吗?他怎么又来了?
“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呵呵。。。。。。就是吧,那个,老陈让我清场来着。。。。。。。吊顶都开始了,你们站这地儿。。。。。。是吧?”张哥尴尬的语不成句,一张脸憋成个猪肝样儿。
上一次他的脸出现这样的猪肝色还是拜年走亲戚那会儿。
因他光顾着自己喝酒,醉醺醺歪倒倒的往前晃,两个年纪大些的儿子尚且跟得上,只苦了人小腿短的小女儿,差点就被丢在野外的寒夜里喂了狼。情急之下,自家那急上头又怎么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有用信息的婆娘朱逍遥,不留余力狠狠一个大嘴巴子给他打醒了酒,才算没酿出大祸来。
“清场?我知道了,你继续忙你的活计去吧,我们这就走了。”姚立华说完就踮起脚,拍了拍桂花的肩膀,见她转过头来了,才温声说到,“桂花,工地上要清场开始吊顶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嗯?吊顶开始了啊?那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桂花三两下收拾了难得有机会好好发泄出来的憋屈恐惧与难受,重新整理了下麻花辫和衣领子,定了定神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是先不回去了,我带你去找舅舅和大哥他们吧,我看你都没抽得出空来搭理三个舅舅,怎么说他们也是来帮忙的呀。正好你们兄妹几个可以好好说说话。”
“啊?不不用了吧?我不是很想跟你舅舅他们说话的,诶诶诶,别拉我呀,真不用去的。。。。。。唉呀你这孩子,大人之间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嘛。。。。。。我不去——”
还是被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