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奇对玉品还存着一丝念想,心里十分排斥丁干部,当然不好表态,就说:“我听工作组的。”业大口一直把三毛的死归咎于贱伢与玉品,原来是各怪一半,后来玉品积极抢救过三毛,他怪玉品就少些了,但他想把四毛嫁给丁干部,于是说:“她屋里一直跟右派陈小四牵牵绊绊,还听别个讲金家贤的二舅子可能去了台湾,改成分怕影响不好呐。”
丁干部一听,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自己先前的幼稚感到脸红心跳,当即变了态度,略显激动地说:“以各种方式调查了解干部的思想觉悟,也是工作组的重要任务之一,看来我们的干部是经得起检验的。”其随机应变能力连业大口这样的老手也暗自佩服。
会后,丁干部一行人来到金家,调查确认国民党家属的事实,家贤极力否认,金婶却一个劲的追着问:“哪个看见的啊?我怎么冇听哒讲过?”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来人走了以后,金婶一会哭一会笑的兴奋了好久,玉品忍不住打听真相,金婶异常严肃的说:“别个随便讲的你也信啊?这样的事以后不准问,听见冇?”
此后多年,金婶常常会无缘无故发呆,一坐就是几个钟头,她原来一直听说二弟早就战死了,业大口放出这个话风后,她相信无风不起浪,从此就深信不疑了,经常在梦中笑醒:
因为是国民党家属,自己经常被五花大绑在管理区和公社甚至全县游街批斗,干部问,‘你老弟为什么要逃到台湾去啊’,自己幸福的答道,‘我当时又冇在他身边,有么子办法,他又冇叛变逃到外国去,有么子蛮大的事吧,台湾还不是中国的啊’,干部恶狠狠又好奇的说,‘你好有味啊,当反动家属还这么高兴,你冇神经吧’,自己颇为自豪的回敬道,‘你才有神经哩,屋里有人打过鬼子,保过国家,怎么高兴不得,你屋里有不’。
四毛长得像自己母亲,身材高挑,面容也算娇好,业大口先授意老婆四处传播说玉品克夫,成分又不好,国民党家属身份会影响丁干部前途,待对方对玉品敬而远彻底放弃念想后,再让周媒婆一牵线,丁干部也就退而求其次,勉强答应下来。
接触一段时间后,两人情投意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在丁干部与业大口的共同努力下,四毛被送到专区学习去了。自从四清运动开始,业大口每天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与丁干部的联姻多少减轻了一些恐惧感,但毕竟石头没有落地,免不了总担心东窗事发,十天半月下来,人就憔悴不堪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端午吃晚饭的时候,易堂客无意间提起工作组已开始调查当年的投资账目,业大口突然脸色大变,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5。9 我每次过年过节到你屋里提节,我是要讨你做堂客
我每次过年过节到你屋里提节,我是要讨你做堂客
易堂客见丈夫反应异常,愕然问道:“怎么啦,不舒服啊?”业大口说:“怕是太累了。”胡乱扒了几口饭,和衣上床睡了,易堂客让他把衣服脱下来,不料他大发雷霆。
深夜,看看老婆已经熟睡,业大口蹑手蹑脚下了床,出门去了。
几天以后的晚上,工作组一行带着向营长等干部来到了刘家,贱伢颇感意外,因为平常有事一般都只有一、二人上门,不免有些紧张,以为是自己在食堂多吃多占的事情被人告发了,边起身边想道:这是普遍现象,自己与丁干部关系处得不错,应该不至于翻船吧。于是很快镇静下来,不慌不忙地让座寒暄。
丁干部开门见山问道:“早几年冬季的投资款有问题,你怎么解释?”贱伢说:“不可能啊,清帐的时候我们都是三人对六面搞的。”丁干部带人来到屋后,在篱笆下挖了一阵,竟挖出几十块银元出来,贱伢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行人在刘家里外又搜查一番后,把贱伢带到了公社,交由工作组处理。
贱伢被连续通宵达旦审查了好几天,经受了多次捆绑吊打,仍然极力辩解,后来却被长时间的不眠不休摧毁了意志,只得违心的承认了贪污公款的罪名。参加完半个月的重点整训批斗后,被撤职开除了党籍,灰溜溜的回到家里,好多天都没有出门,想破脑壳也没弄清横祸是从何处飞来的,不免又羞又气,大病一场。向营长接任了管理区书记。
四毛在专区政府所在地T城学习了三个月,不仅学习十分认真,每周一次的思想汇报更是异常积极,到第二个月结束时,觉悟就已经达到白衣云影立顶峰的高境界了,她向组织反映了有关父亲的一个疑点,说是某次在家里看见父亲转藏一包银元,不过具体数目不清楚。
业大口很快被停职调查,几天以后谭书记也遭受了同样命运,两人在一个月后都被双开。要说这业大口仇恨贱伢的确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为了不使垫背的贱伢咸鱼翻身,咬牙多供了谭书记的受贿数额,说转藏的那包银元后来也送给了他,自己家里分文未留。四毛学习结束后,被任命为公社的妇女主任,很快与丁干部结了婚,几年以后调入了县里。
玉品成了大龄姑娘,虽然人品才貌在葚市独占鳌头,名声远播,得到男女老少的一致公认,但各种流言蜚语还是汹涌而至,人们提到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克男人’。尽管硕德在姐姐撺掇下逢年过节都上金家提节,金家也没有拒绝,但人们都认定小孩脸三月天,说变就变,没人相信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会有结果。
硕德自打年满十七岁,就跟父母提出要娶玉品回家,起初,杨家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是女方大了将近五岁。硕德每天软磨硬泡,嘻皮笑脸对杨母说:“女大三,抱金砖,差一点就抱俩个金砖,嘿嘿,多好。”杨母笑着回答:“女大五,赛老母,堂客回家打屁股,克父克母克媳妇。”
杨父则咆哮如雷,一口回绝:“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啦,杨家屋里还冇到那个地步。”按当地风俗,娶大堂客只比倒插门欠一点,也是极没面子的事情,杨父二来还考虑金家的成分将来连累后代。在硕德多次拒绝了老队长联姻的好意后,杨家父母背着儿子找了一个媒婆,媒婆很上心,接连物色了几户人家,可姑娘们听说是冲里的,大多一口回绝。好不容易有勉强同意见面的,硕德又不配合。
燕妹子有心想撮成佳缘,冥思苦想了几天,总算想到一个法子,便在砍柴的时候跟弟弟说:“德猛子,你光一厢情愿不是空的,你问过人家同意冇?”硕德自信满满的回道:“怎么不同意,不同意的话我提节的时候就会不收呐。”燕妹子笑:“你又冇明确讲过是到堂客屋里提节,他屋里爷娘只怕还根本不晓得你们两个订婚的事,玉品也很可能把你当亲戚朋友看呐,她不是当你面告诉别个你是她表弟?”硕德着急道:“那我下次提节的时候告诉他屋里。”燕妹子说:“她也老大不小了,随时可能嫁人,万一在下次过节前就结婚了呢。”硕德急得冷汗直冒:“那怎么办?那绝对不行的!那我……。”央求道:“姐姐,你给我出个主意咯。”燕妹子笑:“你们两公婆的事我能有么子办法,你去问她呗。”
硕德急忙放下砍刀就往山下跑,一气跑到小坡的时候已是全身汗如雨下,头发像刚在水里泡过。玉品等许多社员正在大路边晚稻田里除草,众人都惊讶地望向蹲在地上喘粗气的硕德。玉品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急事,慌忙从田里上岸,边走边着急问:“德伢子,有么子事啊?!”
硕德不及多想,边大声喘气边语句不连贯的回话,声音估计半里路外的人都听得见:“我来告诉你,我,我每次过年,过节,到你屋里提节,我是要讨你,讨你做堂客,我怕你不晓得,过来,过来告诉你一声。”田间地头轰然爆发出大笑,随即,打趣玉品的声音争相响起。玉品羞得无地自容,赶紧蹲身弯腰除草,尽可能把身体淹没在翠绿的稻浪里,臀部沾湿了也没感觉。
不料硕德却下了田,走到旁边问:“我爷不同意我讨你,姐姐要我来问你看怎么办?”周围的取笑声再次此起彼伏,玉品依旧把头埋在禾苗间,假装没好气的回道:“你问我,我问哪个啊?”硕德以为对方不同意嫁给自己,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嚷嚷道:“我们早就订了婚的,你又冇讲过要反悔,那我就是要讨你,我不回去了,天天住到你屋里,看是哪个来讨你,我要跟他打一架,他如果打得我赢我就回去。”
周围猛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人们再也无心手头的活计,纷纷赶移过来看热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