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章,过来坐。”陈严对着儿子招了招手。
陈学章过来在桌子边上坐好。
陈严问他:“你的电工证考出来了吗?”
陈学章点了点头。
“那就好。”陈严应了一声,随即父子俩又陷入了沉默。如同万千典型的中国式父子那样,两个大男人单独待在一起,总是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还是陈学章先打破的沉默:“电站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没办法盈利,我就算学了电工也没什么用,村里也没法给我付工资。别的地方很多村级电站都卖掉了,我听说你一直顶着压力不肯卖?”
陈严说:“不止电站,还有我们的茶山,油茶林,这些产业我都不肯卖,也都不愿意分掉。”
陈学章道:“这段时间村子里面对你的意见很大,甚至还有不少人拿爷爷来说事。”
陈严眼神微微黯淡,他说:“我忘不了大家在寒冬腊月里忍饥挨饿开辟这些集体产业的场面,农业上做出点东西是很困难的,我们努力了二十年,也才做出这么一点成就,我是真的不忍心就这样简单分掉卖掉。”
“尤其是电站,现在还处于亏本的状态,唯一解决方案就是扩容。可我们现在没钱,如果把集体资产都分掉,那以后就都不会再有钱了,电站也就彻底废掉了。我们村里这些集体产业,大家这么多年的辛苦就全没了,或者就只归某几个有钱人所有。”
陈学章道:“那不然怎么办,上面有要求,下面村民意见又那么大。现在都分包到户了,又不是以前集体化生产队的时候,村里的这些集体资产没人去管理和经营……你……你是想把产业承包出去?”
陈学章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除了分掉或者卖掉集体产业,剩下的一条路就是承包了。承包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名词,各行各业都非常提倡承包,甚至很多人都认为承包是解放生产力和保留集体资产两全其美的最优方式。
陈严道:“对,承包出去就能保住集体资产,而且村级还能收到承包费。这样集体上有了钱,就还能干别的事情。集体资产都分完了,集体也就半废了,就只有等靠要。我们三石村发展到现在,依靠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双手。”
陈学章很认可父亲这个决定,这的确是最优的方案了,可是他又问:“我们的集体资产规模都不小,茶山和油茶林都是几百亩的,谁能承包了这个?还是说你打算分成一小块承包出去?”
陈严道:“没办法小块承包,各家有各家的心思,要是不好好照看,茶山很容易就没了,所以我打算让县里的营林公司来承包整个茶山。”
陈学章点点头。
陈严看了看儿子,顿了又顿,才说:“就是电站没人肯承包。”
“那肯定的,电站现在还属于亏本的,谁愿意干……”话说到一半,陈学章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问:“你刚问我电工证有没有考出来,不会是想让我去承包吧?”
陈严有点不敢看儿子的眼神,他侧过头去:“你是村子里面培养的第一批电工,本就是为了这个电站培养的,外面没人愿意接手,所以只有……”
陈学章面露难色:“只有落在我头上了?”
陈严道:“我知道这个活不好干,但只要你摸清楚电力规章,认真发电,不怕辛苦,也不一定会亏本的,甚至来说是可以有收入的。”
说到后面,陈严自己都有些心虚。
陈学章也道:“那得付出多少才能有收入啊,而且我还得刨掉承包费。”
陈严道:“承包费用方面,我会尽力帮你去协调的。但电站是我们付出了巨大努力和牺牲才造好的,真的不能卖掉,也不能就这样荒废掉。保住电站,保住茶山,就是保住了三石村的未来。”
“我又不是村干部,调子给我起那么高干什么?”陈学章把两只手一抱,有些不情愿。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