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是你的亲妈妈。”闵柔经过再三思虑,终于想明白了,眼前的孩子,便是二十年间,自己千方百计、千辛万苦、日思夜想,要寻找的亲儿子,这时,她看到这一老一小,坐在地上,老的不懂事务,小的糊里糊涂,就忍不住把心中想说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石破天听到闵柔那温柔的话语,如遭雷击,竟然骇住了,惊得他张大了嘴巴,望着闵柔喃喃地说道:“石,石夫人,您,您说什么?”
丁不四闻言大怒,斥道:“胡说,你又不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是我外孙的妈妈呢?好外孙,别听她瞎说,哪有亲妈认不出亲儿子的呢,对了,石夫人,你那儿子不是被那谢,那个谢烟客带上摩天崖去了吗?”
闵柔不理丁不四乱七八糟、夹缠不清的说话,只是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几度与自己相逢、曾经几次被错认作是玉儿、曾经多次维护自己、又曾无数次在梦中都想见到的孩子,眼中不由得涙花闪闪,她再也不能错过这次认回亲儿的机会了,她要说:“是,就是我的儿子。”她强抑住心中的酸楚、悲痛和欢喜说道:“孩子,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真是你的妈妈,你是被梅芳姑抢走的,二十年了,音信全无,我们为了找你,把玉儿,你的哥哥送到凌霄城雪山派去拜师学艺……
二十年前,我刚生下你还未满月,那梅,梅芳姑就乔装掩面来把你抢走了,幸亏你爹爹恰好回来,我才幸免于难,只是你哥哥左臀之上中了一镖。那时,我正在月子里身体虚弱,见你被人抢走,玉儿又受镖伤,一时气极昏迷,你爹爹只顾救我,不敢去追……
哪想到,哪想到,她,她,过了几天,她竟然将一个无辜小儿杀了,把那小儿尸体送了过来,那被杀小儿身穿你的衣裳,脸也被砍烂了,死得极惨。我和你爹爹不知原委,以为是你被害,悲痛至极,为了报杀儿之仇,我和你爹爹行走江湖,到处寻访这姓梅的……
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在凌霄城中又不学好,惹出许多事端来,雪山派盛怒之下将我们玄素庄一把火烧了,有些事你是知道的,长乐帮的人为了应付赏善罚恶使者,硬是让玉儿去充当帮主,玉儿跑了,他们又把你找来,贝海石,即贝大夫更是在你身上做下手脚,让我们都分辨不清,以为你就是那不学好的玉儿……可你却秉性善良、诚实憨厚,与玉儿并不一样,今日见到梅芳姑,她化装成那样……”
闵柔说到此处,石破天突然想起:“自己见到妈妈时,石夫人说的一句话‘梅芳姑,你化装易容,难道便瞒得过我了?’”
闵柔接着又说道:“我见你把她叫妈妈,她却狠心把你叫,叫成那名字。。。。。。联想起种种情景,我想到她必是梅芳姑无疑了,你也必然是我的儿子了……”
石破天猛然问道:“哪她,她为什么要抢走我、为什么要叫我‘狗杂种’、为什么有那么多恨还要养活我呢?”
“那是因为她爱你的爹爹,也恨你的爹爹,她至今还是……还没有,没有……她,她是爱极而生恨……”闵柔一时心中大痛,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半会,才心疼地喊道:“啊,啊——我的儿啊,苦命的儿啊……”“妈妈!”石破天情不自禁地扑倒在闵柔面前跪在尘埃,悲声叫道:“妈——妈妈……”
闵柔涙流满面,双手搀起石破天,抬手去擦儿子脸上的涙水,石破天已比闵柔高出一个头了。看着面前高大帅气的儿子,闵柔这会儿心中无比的高兴却又涙流不止,二十年了,二十年啊,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儿子,颤抖着的双手,抚摸着儿子的脸颊,那二十年来的伤心、焦虑、悲痛均化作了一股喜悦,此时,喜极而泣、泣不成声,心中犹怕是梦、是幻觉,恍惚中,只觉得是在做梦,却有一双温暖的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涙水,“妈妈,别哭了,您的儿子找到了,可——我,我是谁呀?”
“傻孩子,让妈妈告诉你,你叫石中坚,乃是江南玄素庄、人称‘黑白双剑’石清、闵柔之次子,你哥哥叫石中玉,爹和妈叫他玉儿,你就是坚儿,妈的坚儿,苦命的坚儿……”闵柔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心中是喜一阵、悲一阵、高兴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心想:“他们父子仨也真像,怪不得那时总把坚儿看作玉儿。”
母子重逢相认,又喜又悲,草屋中除了母子对话之声,再无其它声息,石中坚(至此,石破天便是石中坚了)内功已是深厚至极,在和母亲相会之时,他便感觉到丁不四已然悄悄离去。他心想:“既然是丁四爷的女儿把我掳去,她自是父母的仇人,那仇人的父亲嘛,自然也不能叫他外公了,可是,那梅芳姑,妈妈是那样叫她,她肯定就是梅芳姑了,那梅,梅芳姑养育我十几年,我叫她做妈妈,也叫了十八、九年了,现在,她自尽了,以后是不用再叫了,父母要为我报仇的话,自然也是报不成了,我又没死,报什么仇,又有什么仇呢,我还活着,只是和父母分离了二十年,是她把我养大的,这,这养育之恩,对呀,仇不用报了,这养育之恩又怎能不报呢……”石中坚想来想去,有些想明白了,又有些想不通……
闵柔又问及儿子小时的一些往事,石中坚就把他记得的一些事情,边回忆边说:“那时都是和妈妈住在这山上的,从我记事起,阿黄就陪着我玩,记得有一次,妈妈下山去了,好久都没有回家。我一个人和阿黄在山上,天天让阿黄去咬只兔子回来,我烧的兔肉可好吃了,后来,见妈妈好长日子不回来,我就跟阿黄说:‘阿黄我们下山去找妈妈,好吗?’阿黄自然是不会说话的,牠只是对我‘汪,汪汪’地叫着,过了几天,阿黄也不见了,我想:‘阿黄肯定是帮我找妈妈去了。那我也去找妈妈吧。’就这样,我也下山来了,在山下还是没有在山上好,在山上随便打个什么兔子,就可以吃饱了,在那个小镇上,我好饿,那天捡了一个烧饼,差点就丢了命,咬一口烧饼,就吃出了谢先生的玄铁令,嘿,嘿,那也真是孩儿的运气……”闵柔听着儿子讲述着,心里面却如同刀绞一般的疼,眼中的涙水忍不住地往下掉,心想:“坚儿口中的妈妈就是梅芳姑了,孩子这么孝顺听话,她为什么要这般对他,把他叫,叫这么恶心的名字,为什么不教他习武、也不教他习文。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闵柔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正是因为石中坚的境遇造就了他的成功,那真是‘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闵柔定了会神说道:“丁不四也走了。坚儿,走,我们去找你爹爹,看他把那姓梅的安置妥了没有。”
“坚儿——啊,我叫石中坚,对,就是从前那个丐儿,从小妈妈就叫我‘狗杂种’、摩天居士也叫我‘狗杂种’、长乐帮的人叫我‘帮主’、丁当叫我‘天哥’、丁不三叫我‘白痴’、丁不四叫我‘大粽子’、史婆婆收我为徒,给我取名‘史忆刀’、雪山派的人骂我‘小淫贼’、只有阿绣说过:‘我相信你,你是好人。’称我为‘大哥哥’。“现在好了啦,我终于有名有姓,有爹也有妈了。”想到这里,石中坚兴奋地说道:“妈妈,我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叫石中坚,是吗?”
闵柔怜爱地抚着儿子的脸颊,笑着温柔地说道:“坚儿,当然是真的,你真是妈妈的亲生儿子,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妈妈的心里就有一种要怜你爱你的感觉,那是一种母子的天性。”
石中坚看着母亲那亲切慈祥的面孔,发现母亲的额头上有着细细的皱纹,鬓角掺杂着些许的白发。听着母亲那肯定而温柔的语言,想着母亲为了寻找自己而付出的辛酸劳累,不由得心中一酸,双腿一屈,跪在地上说道:“请母亲受孩儿一拜。”
石中坚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头,只磕得‘咚咚’有声。
闵柔急忙伸双手搀扶,却又那里搀得他动,只好受了儿子几拜。
石中坚拜罢母亲,站起身来说道:“妈妈,您稍等片刻,孩儿去把阿黄埋了,我们再去寻找我的爹爹,好吗?”
闵柔点点头,心想:“这孩子太重情义,也太善良,对一条狗尚且如此,真是难得。”石中坚回到草屋中,抱起那条曾经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的黄狗,抚摸着它冰冷的皮毛说道:“阿黄,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走远些,你再也不能陪我玩了,是谁,是谁这么狠心把你打死了,阿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草屋后面的树下,把阿黄放在地上,双手用力,不一会就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来,他把阿黄轻轻地摆放到坑里,又轻轻地将阿黄身上的毛理顺,折了些树枝、树叶,盖在阿黄的身上,又对阿黄说道:“阿黄,我妈妈找到我了,我要和妈妈去找我的爹爹,不能在这里陪你,你陪伴我长大,到今天,你是怎么遇害的,是谁干的,我不知道,不能替你报仇了,你来世为人,我们再交朋友。以后,我会来看你的。”说完,捧着土,小心地洒到坑里,直到把土全部推到坑里,最后形成一个小墓堆,把阿黄埋好,擦去泪水,走到草屋前来,见母亲还在前坪内站着,就走上前去说道:“妈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