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天枢殿内。
楚君曜盘腿坐于蒲团上,双目轻阖。脸上无喜无悲。
殿内静谧无声,几尊青铜鼎中燃着袅袅香烟。一片宁静祥和。
宫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老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太监轻手轻脚地走到楚君曜身边,低声说道:“陛下,萧公求见。”
楚君曜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归于平静。他微微点头,声音沉稳而有力:“宣。”
老太监领命后便退了出去。不多时,领着萧兴平进入了大殿。
“老臣参见陛下。”萧兴平正了正衣冠,隔着厚厚的珠帘,向楚君曜行了君臣之礼。
萧兴平乃元老重臣,楚君曜对他一直是礼敬有加。见萧兴平朝自己行礼后,楚君曜微微抬手,温言:“萧公请起,来人,赐座。”
老太监得了吩咐,立即下去搬来一张椅子。萧兴平谢恩后,起身在椅子上落座。
楚君曜说道:“萧公乃我大楚国之柱石。今年事已高,朕此前早已言明,非军国大事,若有旁事告知,萧公只需差人前来知会一声即可,何必亲自走这一遭呢。”
萧兴平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感慨之色。“陛下,老臣虽已年迈,但心系国家,忧心社稷。一心愿为陛下分忧。今日前来,确有一事需当面向陛下禀报。”
“哦?”楚君曜双目微启。能让萧公亲自前来向他禀报的事,可绝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朕愿闻其详。”
萧兴平微微颔首,说道:“御龙卫派去的人得来消息,此前秘密前往扬州召裴俊入京的虞世璠等三人,于途中遭遇不测,曝尸荒野。”
楚君曜闻言,眉心微蹙,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萧兴平点头,语气凝重:“绝无虚言。凶手杀死虞世璠等人后,乔装易容,冒名顶替他们三人身份前往扬州,面见扬州知府江染逸。向其假传陛下口谕,说要将裴俊押入囚车,运往京城。”
楚君曜闻言,脸上不动声色道:“后来呢?”
“所幸江染逸心知事有蹊跷。于是暗中派人前往常州穆家,由穆家人出面一路跟随,顺带沿途调查其目的。想来不日便有结果了。”
楚君曜冷笑道:“算他机灵。否则他这个扬州知府,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顿了顿,楚君曜沉凝道:“朕秘密召裴俊入京的消息不想这么快便泄露出去。如今虞世璠遇害,裴俊被劫。看来有的人是已经坐不住了,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老臣已派御龙卫暗中彻查此事,不日便有结果。”
楚君曜隔着珠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萧兴平,淡淡道:“萧公当真猜不出是何人所为吗?”
萧兴平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陛下,此事恐怕牵扯甚广,老臣不敢妄加揣测。”
楚君曜暗暗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全权交由萧公去负责,朕只要裴俊能顺利进京,其余的朕一概不问。”
“老臣遵命。”
“朕疲了,萧公请便吧。”
萧兴平心领神会,起身道:“老臣告退。”说罢,便缓缓的退了出去。
“且慢。”楚君曜忽然叫住了他。
萧兴平站住脚步,回身道:“陛下还有何事?”
楚君曜隔着珠帘,目光深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萧公,朕知你忠心耿耿。但有些事,朕希望你能看在朕的面子上,留一线生机。”
萧兴平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楚君曜的言下之意,他微微躬身,恭敬道:“陛下仁厚,老臣自当铭记于心。不过,陛下,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一味心慈手软,恐怕会留下后患。”
楚君曜微微点头,语气坚定:“朕明白,朕并非心慈手软,只是念及兄弟情义,不愿赶尽杀绝。但若有危及社稷之事,朕自会行雷霆手段,绝不手软。”
萧兴平心中一凛,微微躬身,恭敬道:“老臣明白,定会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
楚君曜微微颔首,淡淡道:“萧公退下吧,朕有些累了。”
萧兴平再次躬身,缓缓退出了大殿。
楚君曜看着萧兴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许多年前,当他还是孩童之时,他便在母后的身边亲眼看见父皇身披铠甲,踏着满阶的血渍,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座皇位,从此君临天下。
此时他并不知道父皇经历了什么,期间发生了什么。
父皇在世时常教导他们兄弟要兄友弟恭,情同手足。可有时又告诉他们,成大事者,当铁石心肠。不可有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