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袖大笑道:“嬴盈,这便怪不得我,都是你不肯忠心于我的报应。”
郑袖披头散发,艳则至艳,此时却有几分狰狞。小乔怯怯看向郑袖,又吞吞吐吐道:“不过,近日又来了新人,据说是齐国第一美女……”
“你说的可是田姬?她来楚宫,大君还一次未见,应该不足为虑。”郑袖笃笃道。不过转念想起自己当初亦是郑国第一美女,不用太多手段即能让楚王盛宠多年,便稍稍有些收敛道:
“确实也不可太过轻心,我择日先去会她一会。”
“她必不及夫人貌美。”小乔恭维道。
郑袖轻蔑一笑,深深叹道:“我今夜终可安睡一晚。”
江篱宫。帷帐低垂,烛火摇曳。
楚王俯身想亲吻嬴盈,却不料嬴盈背身翻去,冷冷道:“大王,恕臣妾今日乏了。”
楚王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受此冷遇,他顿了一顿,终于怒道:“盈盈,我已用了最大的耐性!体恤你没了孩子,我愿为你补偿,你若重承恩宠,再有子嗣亦不是难事,你却连日冷脸,三番五次,视我君威何在?”
嬴盈听楚王竟以你我相称,以表心意,已微微心软,却忽然记起他对子秦不查不问之事,便又像抱了必死的决心,冷冷道:“再有子嗣?大王可再给我一个子秦吗?”
楚王终于难忍,愤然起身道:“事已至此,子秦夭亡,并不是你我情愿,你若一再不依不饶,我又能对你如何?”
嬴盈背身饮泣,一动不动。楚王突然发现,她素日那乌黑云鬓中竟有丝丝白发,在桃红的锦帛文织衾被上尤其触目。她其实才过豆蔻几年,何以至此?楚王愣住,心中竟生起一丝嫌恶,那是男人对女人衰老丑陋最直接的本能反应。
加之他此时确实耐性用尽,心中怜恤也所剩无几,便想嬴盈亦该为自己的性情之烈付出代价,便冷冷道:“你既执意作践自己,不谷便随你。”
说罢再也不看一眼,拂袖而去。
权县县署。
屈由这些时日常来权县,一则确有些琐碎公务,二则实在放心不下他这兄弟。今日屈由要从权县回郢都,屈原牵马来送。这几月风波不平,屈由每次离开权县,竟都闪过不知何日再见的念头。
终于屈由忍不住说道:“原,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去。你在外面,谁也放心不下,离家这么久,爹娘亦很想你。”
屈原苦笑道:“爹想我?我不在他眼前,不知为他省了多少烦恼吧。”
屈由笑一笑,叹道:“爹当初如何反对你来权县,你却忘了?”
屈原微微一愣,他怎会忘记,父亲对他一向严苛,而在郢都他闹出天大的事,都还是父亲替他收场,如今孤身在权县,接二连三的棘手之事,家里早有所闻,他单是想一想就知道父母何其心焦。
“父母恩,确是此生难报。然而自立成人,便是最好的报恩吧。”屈原略略动容道。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慌乱步履声,只见师甲从门外冲进来道:“大人,不好,人命案。百姓又都来了。”
屈原兄弟疾走到县署门外,见外面已黑压压的一片,百姓神色愤懑,三三两两叫道:
“此事甚惨!”
“屈大人要做主啊!”
屈原走近一看,勇伢子怔怔地跪在门口,他身边躺着一具血迹斑斑的白布遮盖的人形,腹部明显隆起。
抬头看到屈原,勇伢子才猛然哭出,浑身颤抖着磕头道:“屈大人,求您为草民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
屈原上前扶他,勇伢子却已哭得不能起身,只拼命磕头惨声痛呼道:“屈大人,要为草民做主啊……”
“造孽啊!”其身边百姓亦动容,“如此伤天害理,权县真无宁日了。”
屈由径直走到那尸首前,一掀白布,现出一具身怀六甲鲜血遍布的女尸。
“一尸两命!”屈由切齿道。屈原扳住勇伢子的肩,恳切道:“凶手是谁?我必为你做主。”
勇伢子痛不欲生,哽咽道:“招远!”
原来,那刘歪嘴自与景连一众吃酒后,心中有了底气,决定不理权县新政,继续按以往的标准征收供尝。
而农奴前日好容易有了喘息之际,生活渐好,对新任县尹有了些许信心,面对刘歪嘴的家丁来收供尝,连成一片共心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