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这心也太狠了,”半晌艳香方道:“怎么下得去手?”
锦芳冷笑:“你当太太是菩萨?一向是这种为人,有什么稀奇?你见识小罢了,我那会太医都说个女娃子,太太还几回暗中使绊子,若不是我机灵,现在就没有九小姐这个人了。”
祈男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忍不住抽出手来放在锦芳掌中:“辛苦姨娘了,”这话她是真心实意地:“将我和大姐姐生养带大,着实不容易。”
锦芳沉默片刻,抬眼见祈男面有戚戚之意,遂不悲反微笑起来:“如今好了,你反这样,别没事找事,姨娘我这会子正乐着呢,老爷眼见就要回来,那只狐狸也再狂不了多久了。”
那只狐狸?这必是指太太了。
“对了,今儿十五,太医下午来请脉,你一会早些用饭,歇了晌早些起身。”锦芳正色看祈男,一双不老的媚眼里,似有千言万语,祈男看进她眼里,母女交心,一切尽在不语中。
“姨娘,夏裁缝来了!”露儿一句话,冲淡了难得的亲情交融,锦芳忙又埋首于衣箱里,又不住口地跟裁缝讨论些新式花样,祈男才听几句就烦了,于是告辞回屋。
老太太的寿礼已近完工,午饭后,祈男和玉梭索性也不睡午觉了,将锁儿叫进屋来,关了门连做一个多时辰,直到外头报说品太医来请脉,方才觉出脖颈酸痛不已。
“太医请坐!”祈男微笑,款款步出外间来:“敢问太医,可有治疗颈椎痛的良药么?”
品太医一本正经从药箱里掏出个一指高的玉色小瓷瓶来:“独家秘制,特有配方,活血凉肤,一用既愈。”
祈男大笑起来,她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品太医,也有会开玩笑的一面。
“看这话说得,跟跑江湖的摇铃先生似的!”
品太医也笑:“谁说不是一样,不过为份生活罢了。”
虽然面上带笑,可话中意思却隐有意兴阑珊之后的淡然,祈男湛然怒放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玩笑有些过份了似的。
☆、第百七十五章 太后,皇后
“我不过随口一句,也不知轻重,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太医体谅。”祈男语气十分诚恳,一时之间竟让品太医不知如何应对。
玩笑之辞,他听过很多,宫里宫外,数不胜数。自然也有不少是拿自己太医身份开玩笑的,大臣们常不拿太医当有品的官,只利用他们的服务,却看不起他们的人。
因此祈男的话虽有些令他寒心,因他平日里看祈男是与别的小姐不同的,可到底也并没真放在心上。
只是话里略带上些苍白而已。
没想到,她竟立刻便听了出来,并同时道歉。
“苏小姐言重了,”品太医思忖良久方才躬身回道:“如小姐才所说,不过玩笑罢了,值不得当真。”
祈男听其声音恢复温厚和平,悬于半空中的心便放了下来:“看来我随了姨娘,她是大爆竹,太医只叫我个小爆竹罢了。”
这下品太医憋不住了,温柔地笑满绽于脸上。
玉梭进来奉茶,眼皮也不敢抬,丢下茶盘就走。祈男倒没放在心上,只请品太医鉴赏:“这是我让那丫头特意去华成院里取来的好水,城外虎跑泉出产,知道太医喜欢清茶,上好的碧落春点出来的。”
品太医亦笑称劳动,果然接过手里呷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好茶,好汤!清亮馨香,四样俱美,确实难得。”
祈男眼角余光,明明看见玉梭躲在外头门框处,却不进来,不觉好笑起来:“太医,你可有治老鼠的药?”
品太医大惊:“怎么小姐这里有鼠患么?”说着东张西望了几下,口中喃喃道:“不像啊!真要有鼠患,倒不必用药,养只好猫就行了,宫里便是如此行事。”
话这样说。人便转来转去,自然目光便从门口流转而过,玉梭如被电击,嗖一下窜了开去。
祈男听到宫里二字。不由得好奇心大作:“对了太医,你以前一直在宫里太医院当差,虽没见过我大姐姐,可太后皇后是见过的吧?”
品太医微笑起来,心想这小姐果然思维极为发散,才说到鼠患呢,怎么一眨眼就又提到太后身上去了?
“自然见过,其实在下不才,倒有半年是专替太后请脉的,后因琐事请辞出宫。这才交由他人替代。”
品太医轻描淡写一句话,祈男却整个都震惊不已:“原来品太医是太后御用医家,我竟不知,失敬失敬,渴慕渴慕!”
最后八个字是她前世常于明清笔记小说里看过了的。似乎表达对人的敬仰,便常用这二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