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鸠摩智的嘲讽,段誉笑道:“佛曰:‘色身无常,无常即苦。’天下无不死之人。最多你不过多活几年,又有什么开心了?”鸠摩智摇了摇头,不去理他。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江南忆,
其次忆吴宫。
吴酒一杯春竹叶,
吴娃双舞醉芙蓉,
早晚复相逢。
这位兄台,你是第一次来江南吗?“
段誉惊喜地回头一看,正是携美同游的李舒崇。只见他一副儒生打扮,气质儒雅,更有四大美女环绕着,果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富贵功名总等闲“。
段誉没想到李舒崇果然在暗中保护着他,顿时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他见李舒崇故意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便知其意,也装模作样地答道:”这位兄台果然高见,在下段誉,大理人氏,确实是第一次离家远行,来到江南。只是……兄台如何得知,我是外乡人、而且是初到江南呢?莫非兄台能掐会算?“段誉心情愉悦之际,便和李舒崇开起了玩笑。
李舒崇不假思索道:”原来段兄来自大理,幸会幸会。小弟哪里会什么占卜之术?所谓境由心生,适才小弟听闻段兄所吟唱的诗词,应该是我大宋宰相寇准写的《江南春》吧?这阙词的前四句勾勒出一幅江南暮春图景,可是结尾两句'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却是直抒胸臆,充满了离别的愁绪。加上兄台满口的外乡口音,所以小弟才斗胆揣测兄台是外乡人,而且是触景生情,思念远在他乡的亲人,如果凑巧猜中,实属误打误撞。“
鸠摩智见段誉与另一个书呆子模样的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便粗鲁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拉着段誉断然离去。李舒崇也不追赶,只道一声:“段兄,你我一见如故,但愿后会有期。”
鸠摩智见李舒崇等人没有跟来,只道是平常偶遇而已,不再放在心上。
一路上,他向途人请问“参合庄”的所在。但他连问了七章,于江南风物早就深为倾倒,此刻一听此曲,不由得心魂俱醉。只见那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崔百泉和过彦之虽大敌当前,也不禁转头向她瞧了两眼。
只有鸠摩智视若不见,听如不闻,说道:“两位既不肯见告参合庄的所在,小僧这就告辞。”
这时那少女划着小舟,已近岸边,听到鸠摩智的说话,接口道:“这位大师父要去参合庄,阿有啥事体?”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看来这个偶遇的少女似乎知道参合庄的事情。
段誉心道:“想不到江南女子,一美至斯。”其实这少女也非甚美,比之木婉清颇有不如,比起李舒崇身边的周芷若、秦雯、小昭、钟灵更是相形见拙。但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鸠摩智道:“小僧欲到参合庄去,小娘子能指点途径么?”
那少女微笑道:“参合庄的名字,外边人勿会晓得,大师父从啥地方听来?”鸠摩智道:“小僧是慕容先生方外至交,特来老友墓前一祭,以践昔日之约。并盼得识慕容公子清范。”那少女沉吟道:“介末真正弗巧哉!慕容公子刚刚前日出仔门,大师父早来得三日末,介就碰着公子哉。”鸠摩智道:“与公子缘悭一面,教人好生惆怅,但小僧从吐蕃国万里迢迢来到中土,愿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完当年心愿。”那少女道:“大师父是慕容老爷的好朋友,先请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给你传报,你讲好啵?”鸠摩智道:“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该当如何称呼才是?”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啊唷,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你勿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气,叫我阿碧好哉!”她一口苏州土白,本来不易听懂,但她是武林世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话听得多了,说话中尽量加上了些官话,鸠摩智与段誉等尚可勉强明白。当下鸠摩智恭恭敬敬的道:“不敢!”
阿碧的吴语,鸠摩智和段誉连蒙带猜,兀自似懂非懂的。可是“偷窥”之中的李舒崇却大部分都听得懂,因为他家有个邻居就是当年“上山下乡”时期下放的知青,满口的上海话,和阿碧的口音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