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那群人便跑到了观音婢兄妹二人身前,有一人东张西望,没瞧见观音婢,一头便撞了上来,长孙无忌眼疾手快,一掌将那人推坐到雪堆里。
那人或许是跑地太奔放,跌倒后,身上的袍子险些全散开来,他将口中的雪吐掉,鼻涕一把泪一把,也顾不得长孙无忌的失礼,道:“有,有土匪,快跑,马上追过来了。”
长孙无忌一愣,手脚麻利解开观音婢身上的大氅,他微俯下身子,与观音婢平视:“观音,你带着他们从我们方才过来时的那条路跑,不要回头,一直跑。”
观音婢咬着嘴唇,看了一眼身边的老老少少,神色犹豫:“那你……”
“我引开他们,你在城门处等我。”长孙无忌话落将观音婢轻轻向前一推:“快跑。”
观音婢不知道那伙土匪究竟有多少人,但她知道,只要她们不拖长孙无忌的后腿,那长孙无忌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思及此,观音婢也不再犹豫,招呼着众人朝来时的路跑,原本素洁的雪地,登时被踩地面目全非。
在雪地里落荒而逃,于观音婢来讲是头一次,要是放在往常,她即便是想在平地上纵情跑一下,估计也是要被三哥长孙无宪打断腿的。
或许是因为刚下过雪,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这导致观音婢头脑越发清晰,不同于身后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她跑得还是十分规矩的,每跑一段还要回头瞧一瞧众人,生怕有体弱跟不上的人。
众人跑得起劲,眼见着生的光明就在前方,偏偏此时又听东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观音婢打量发声地,发现有一队人马正快速朝自己所在之处靠近。原本安安静静逃命的众人这下彻底炸了庙,大家极有默契停下脚步,满脸死了爹娘的悲恸,有些直接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双腿:“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高氏曾告诉过观音婢,越到遇事之时越不要惊慌,是以此时,观音婢依旧沉着,她环顾四周,入目皆是满满登登的积雪,就连山壁上挂着的雪瞧起来也都铺得很是结实,即便有风吹过,也只有那么一处地方会上下鼓动一下。
观音婢原本如坠深渊的心忽而又漫上来些暖意,她边让众人一齐将身边这一圈雪地踩乱直至让人无法从足迹上分辨众人所跑的方向,边快速朝方才鼓动的地方跑去,跑至雪前,伸手一摸,手穿雪而过,再用些力气将雪幕推开,果不其然瞧见一处被雪虚封住的洞口。
这山洞并没有预想中的湿寒,虽是黑黢黢一片但位置却隐蔽,若不仔细瞧决计找不到,是以不失为一处藏身的好地方。观音婢回头招呼众人过来,有几个还在满地打滚的闻言也不滚了,许是方才在雪地上坐久了,身子有些僵,脚在地上蹬了好些下才爬起来。
“你们快些进去藏好,朝里走,不要出声。”
眼见那人马逼近,观音婢催促着众人进山洞,再三叮嘱过后,这才朝相反的方向跑。
“少侠请留步。”
在这危机之时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出了观音婢一身冷汗,她回头,见一身着胡服的少年正跟在自己身后,瞧情形是从方才起便一直跟着了,她竟然一直未曾发现,若这人有歹心,那情况着实是惊险。
“你怎么出来了?”不用多想也知这人是方才那群逃难的百姓里的,观音婢问话时不由多瞧了少年两眼。
这一瞧,才发现少年形相清癯,姿容盖世,一双眸子炯若星灿。
少年挑了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方才情况紧急,观音婢竟未发现人群之中还有如此出众的人,思及此又瞧了少年一眼,觉得这人似乎也未比自己大上多少。
“不知少侠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少年问。
观音婢也着了男装,虽被称作“少侠”但气势远不如眼前少年,她粗着嗓子回:“自然是要回到城中搬救兵。”
说话间,视线又在少年身上扫过,发现此人衣裳的样式虽是普通,但这蚕丝料子绝非寻常人家可以穿得起的,再望向少年的眼神中便带上了同情,估摸着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公子回城时遇上了土匪,这才如此落魄,若被他爹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心疼呢。
两人说话间,马蹄声渐近,已响在耳畔。此时两人还站在茫茫的雪地之上,明显得犹如夜幕里的星星,可不就是两个活靶子。
观音婢有些认命的瞧着少年:“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少年一笑,双眼如同一轮弯月,一口皓齿晃得观音婢眼睛生疼:“这不是有树吗?”
观音婢还不曾分析出这个树与他们的生死有何干系,便觉得身子一轻,等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紧紧搂着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