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猛然蹿出,身形如虎,吓得几个狱卒一口酒全呛在了嗓子眼,咳的惊天动地。李世民像一阵风一般掠过几人的身边,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刘文静此时虽然两股战战,但到底也没教李世民失望,他见人都跑出去后,忙一口气跑到后院。这时狱中早已人声鼎沸起来,院中火光通明,照得太原狱有如白昼。刘文静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处渐行渐近,伴着说话声,应当是收到消息的狱卒全都闻声跑出来抓人了。
刘文静在手中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正要朝树干上跳,突然被人给喝了住。
“谁在那!”
刘文静身子一僵,觉得腿上登时便失了力气,整个人靠在墙上,背上冷汗涔涔。他此时还穿着囚衣,哪怕自己想解释,都觉得没有脸面。
狱卒站在他身前,脸色晦暗不明,刘文静觉得当真是天要亡他,认命的站直身体,准备与他们一道回去。
“可算让老子逮着你了。”又有另一人手持火把,小跑着从拐角处出来,几步跑到刘文静身前,而后对他的同伴道:“若是让他跑了,我们都不用活了,你们不快点将人押回去还在等什么?”说着便上前扭住刘文静的手臂往牢房处走。
刘文静闭了闭眼,已放弃了挣扎,他被人扭着双臂,费力的扭头,想瞧瞧自己这命到底是断送在了谁的手中。却不料那人的头垂得极低,脸被帽子遮去了大半。那人余光见刘文静朝自己看了过来,喝道:“瞧你奶奶个腿,还不快走,老子今日差点死在你手里。”
刘文静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被一个小年轻如此呵斥,自然是一肚子的气,他想开口骂娘,却不料这人拎着他的后衣领越走越快。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再探头瞧一眼,岂料那人直接提着自己的肩膀,一脚踩在墙面上,借助墙壁之力,提气便一跃而起,轻轻巧巧的带着刘文静就出了太原狱。
“叔父,方才多有得罪。”出了院子,那人终于抬起头来。
但见那人双目朗日月,两眉聚清风,不是李世民是谁?刘文静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又是一阵脱力感传向四肢百骸,他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下李建成在太原,是以将刘文静从太原狱劫出来后,李世民不敢将人带回家,只好先去客栈将就几日。此时街上早已空荡荡一片,只有更夫那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李世民与刘文静在街上走了许久,最终停在长街尽头的一家极不起眼的小二楼门前。
李世民叩门,许久,里面才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继而是小二不满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世民压低声音道:“老板,住店。”
门里突然便没了声响,而后紧闭的门板飞快被人打开,小二的脸上早已不见睡意,他鼓了鼓干瘪的腮帮,活似猴子一般,一双眼睛晶亮,他一改方才的不耐,笑着对李世民道:“哟,这位客官,咱家正好还剩一间屋子,更深露重的,快些屋里请。”
观音婢焦急在在屋中踱着步子,她频频看向桌上的沙漏,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眼下已过了子时,李世民却还是音信全无,有些画面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浮现,观音婢掌心被汗水濡湿。
院外突然想起了一阵嘈杂,观音婢心“咯噔”一声,整个人如坠深渊,她屏住呼吸,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奈何那些人离她太远,她实在是听不清。
片刻之后,有下人来敲观音婢的门,婢女说:“少夫人,府上来了一大堆官兵,说要请公子去到前堂问些事。”
观音婢知道李世民劫狱时定然发生了意外,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屋中万物都在旋转,她踉跄几步,扶住桌子一角,没急着开口。
门外,婢女又试探着喊了一句:“少夫人?”
观音婢稳了稳心神,这才装作一副被人从梦中吵醒的姿态,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抖如筛糠的手,燃亮了屋中的灯,顺手从药箱中拿起一支细管收入袖中,又将衣裳都穿戴整齐,这才过去开了门。
“这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事?明公才刚刚睡下,怎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观音婢整个人堵在门口,没有让婢女进屋伺候的意思。
婢女一脸惊慌,忙解释道:“奴婢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管家说有官兵来府上找明公,命奴婢过来请人。”
观音婢皱眉,她眼下上哪去给那些人变个李世民出来?
“明公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什么事如此着紧,非要现在谈?父亲不在府上吗?”观音婢一边说一边朝院门口瞧,眼中满是焦急,又怕那些人突然闯进来,也盼能瞧见李世民的身影。
“回少夫人的话,老爷与几位公子都被吵醒了,眼下老爷正在前堂与那些人说话,也催奴婢快些将明公请过去。”婢女越说声音越小,而后偷着朝房内瞧了一眼:“少夫人,要不要奴婢进去伺候明公更衣?”
观音婢站着没动,道:“你且等我片刻。”说罢回屋将先前熬制补药未来得及倒掉的药汁加热,这才转身出门,而后回手将门关死:“明公眼下不能受风,起不了床,我去前堂与众位明公说明情况,带路吧。”
“可是少夫人,若是明公不去,奴婢会被管家打死的。”婢女鼻头一酸,快哭出来了。
观音婢皱眉:“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人为难你,走快些带路吧,莫要让诸位等急了。”
婢女虽年长于观音婢,但却是不敢忤逆观音婢的意思,她清楚观音婢在整个家中的地位,见她如此说,心中放下不少,只好在前面带路。
离得老远,观音婢便能听到屋中李渊与其他人的交谈声,她脚步顿了顿,深吸几口气后才继续迈步朝前走。屋外的石阶上昏黄的灯光洒了一地,将在门口站着的侍卫的身影拉得极长。
见是观音婢来了,屋中众人立时噤了声,李建成握紧椅子上的扶手,皱着眉瞧她,李渊则是怒目圆睁。
“那个兔崽子呢?”
观音婢对诸位行了一礼,道:“父亲莫怒,世民今日染了风寒,临睡前正发着烧,此时身子骨极弱,见不得风,在床上躺着,实在起不来,并非有意怠慢诸位明公。”
李渊闻言,转身瞧着屋中站在杨广钦赐的匾额之下,负手而立的刺史,他道:“唔,原来如此,那便让他好生歇着吧。”顿了顿,李渊继续道:“蔡明公,你也听到了,犬子此时身染重病,怕是起不来床,若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那蔡姓的刺史此时转过身来,呵呵笑了一声:“唐国公玩笑了,此番下官乃是奉命而来,这丢了要犯可不是什么儿戏之事,下官若是完不成这任务,怕是项上人头不保啊,李明公想必不会眼睁睁瞧着下官入了火坑吧?”
自打听说刘文静被人劫走之后,李渊这右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此时见观音婢代替李世民而来,又是诸多借口,哪能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他笑意僵在嘴边,本想跳起来指着那姓蔡的骂娘,但转念想到自己理亏,又将满腹的话咽下,笑道:“想来蔡明公是认定了犬子是那劫狱之人了?”
蔡刺史忙装模作样行了一礼:“明公哪里话,下官正因相信李司马的为人,这才想着亲自来替他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