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碧身上还担着差事,笑着告了罪走过长廊后,便让个小丫鬟送长亭。将到东厢小苑,那领路的小丫鬟一扭头就往长亭手里塞了团纸,长亭来不及唤,那小丫头就蹦跶着没了影儿,长亭就着灯展开纸团看,字迹工整,一笔一画写得十分稳健,认真得就像小阿宁练的字儿。
“闵生嫌隙,恐有报复,望自珍重。”
长亭在石猛处揭开衣裳一事,石猛责打石闵,所以石闵便怪到了她的身上,甚至心生怨恨,妄图报复?
这什么逻辑道理啊?
打人者反倒怨被打者没有乖乖待着让他打?
长亭纸拿到火烛上点燃,等烧了灰再扔进铜盆里。
是石家老二送的信?
可他们还没熟到那个程度。
岳番?岳老三?
他们可没这个能耐能使唤动内院的小丫鬟。
长亭临至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面上都是挂着笑的。
被人牵挂担忧着的感觉,真好。
真定大长公主的行程一直都有人在进行通禀,按照石猛的预估,正好腊月十日到。
等到腊八那天,长亭领着小阿宁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后,白秀便领着二人往正堂去用腊八粥,长亭温声问,“大杏去领胡姑娘了?”
白秀赶忙点头,应了是,“。。。照满秀姐姐的吩咐,大杏一早就去候着胡姑娘了。。。这会子估摸着也该出门了。”
长亭轻颔首,抬头看了看廊间栅栏里长得蛮好的长杂草,漫不经心,“哦,那委屈大杏了。她说她永生不会去服侍贱民,如今自己的誓言被打破了,脸也被自个儿打得啪啪的响亮——可见凡事话都不该说早了。”RS
第八十一章 腊八(下)
第八十一章腊八(下)
白春脸色一僵,将腰杆佝得更低,结结巴巴,“。。。大杏性情耿直且一向口无遮拦,她。。。她。。是无心的。。。还望陆姑娘莫怪罪。。。”
“口无遮拦?”
离正堂渐近,长亭目光和婉,温声道,“个性耿直、性情单纯、不谙世事、无心敦实、快人快语。。。”
长亭再闷笑一声,好像每个人都十分喜欢用这些词儿帮人开脱,明明都是些好词儿,偏被世人给用毁了。
游廊蜿蜒,寂静无声。
从长亭这处瞧过去正好能看见敏碧低眉垂目地立在厢房外头,脚下走得不急不缓,再看了眼战战兢兢埋着头的白春,轻声开口,“诚然每一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可底线是大致一样的。我可以接受未经修饰的糙话,只要没有越过底线,我能够容忍每一种性情。可是我不吃‘口无遮拦’那一套。”
白春脚下一软,头埋到襟口处。
长亭伸出手来数了三个手指,“阿宁、玉娘,还有陆家,这就是我的底线。背后休要说人长短,休要诋毁主家、休要隐瞒欺骗,休要自作主张,这才是我的要求。简而言之一条,就是管好嘴。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眼神怎么打量,不要让我看出来,不要让我听见就万事大吉。我不会杖责也不会体罚,我顶多是不要你们,打发出去罢了,小丫鬟这么多用谁不是用?我想你与大杏被选到我的房里人,家里人应当没少使劲吧?这世道谁挣二两银子都不容易,莫让老子娘辛辛苦苦赚下的银两就因为多了两句嘴,平白打了水漂。”
白春压根就不敢抬头,明明话说得不急不缓,可偏偏压迫感如泰山压顶。
为了挣这个位子,她爹娘可是前前后后使了上百两银子啊,家里人都在石府当差,老子娘一个是外院管事,一个是内院厨房的掌勺,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在最后一天这个位子尘埃落定的时候,她老子娘喜得跪在祖宗排位跟前连磕三个响头。
她之前以为不过是当差,哪里当都一样,可旁人告诉她,这是在陆家姑娘房里当差的时候,她瞬间就怕得要死。
是陆家诶!
是那个陆家诶!
她不能丢了这个差事!
要丢了,她爹娘能捅她几刀!
白春掐着手心,强迫自个儿说话,颤颤巍巍,“奴谢姑娘金口教诲,一定铭记于心,管好嘴往后再不敢犯。。。姑娘既然还能和奴指出来,那兴许。。。奴还能有伺候姑娘的机会吧。。。”
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
这小丫头蛮聪明的。
长亭点点头,“我不在与我无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这番话你愿意给大杏说就说,嫌麻烦就算了,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