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打吗?不过像叶和光这种读书人,大约也只是几戒尺罢了。
而且这是叶家的家事,就算他是皇子、是镇抚使,也不便干预,何况还是叶舜华先算计了他,吃点皮肉苦也是应当。
他继续大步流星往外走。
但屹川好奇,忍不住扭头去看,只一眼,竟大惊失色。“殿下!是鞭子!是铁刺鞭!殿下!您管管吧!这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啊!”
安永清的面色骤变,猛回头看向侯府的下人。
那小厮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条二尺余长、周身带有铁倒刺的鞭子。
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落到北镇抚司中的贪官恶吏往往嘴硬,非得吃上几道酷刑才会松口,铁刺鞭也正是他常用的手段。
这种刑罚的妙处,就在鞭子本身。铁刺鞭上的铁刺呈倒钩状,会在鞭打同时勾进皮肉中,往复几次,被打处就会血肉模糊,令犯人痛得生不如死。
那些罪大恶极的男犯尚且承受不住,何况她是个姑娘家。
而且一旦受过这种刑,即便日后康复,被打处也再不能长回原样。
叶和光是想毁了她一生?谁能对亲生骨肉如此心狠?!昌乐侯府又怎会用铁刺鞭作为家法?!
安永清稍一思量,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他明白了,安宁润并非真心,他只是需要一个侯门嫡女来衬他、为他付出一切。
而叶和光也知道安宁润真正的意图,只要叶舜华的容貌不受损、人还活着、能嫁出去换他的官位,他当然无所谓。
今日叶舜华把他引来,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无异于敲山震虎。
只可笑他自己,明察秋毫的四殿下安永清,执掌北镇抚司数年,见惯了恶贯满盈之人,竟还存着那么一丝不信,不信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为了一己私利,对亲生骨肉下毒手。
他刚得出了答案,就听正厅里又传来了叶和光的声音。
“逆女!你尚在闺阁!竟然厚颜无耻妄图攀附四殿下!今日为父定要……”
叶舜华娇脆又笃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父亲不就是希望女儿嫁给安宁润吗?!只不过是因为安永清突然来了,父亲就怕了!怕被安永清抢了先,安宁润答应给您的好处就都飞了!所以恼羞成怒,想把火撒在女儿身上!想用酷刑断了女儿反抗的可能!何必还装什么礼义廉耻、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要打便打!父亲不必废话!女儿只一句话撂在这!我死也不会嫁给安宁润!”
叶和光气得直跳脚。
“你——!好哇!可见你在昌乐都学了些什么!敢对生身父亲如此讲话!全无半点教养!要嫁给谁不是你能说的算!而是为父!二殿下肯娶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更是昌乐侯府的福分!为了侯府!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过为父不妨先教教你!何为恭顺!给我拖出去!打!”
安永清看到叶舜华被两个下人硬扯出了门,按在了长凳上。
可她是笑的,笑看着他的方向,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清风把她的声音送了过来。
“我心悦你已久,文皓哥哥,十年了,十年我从未忘记过你。若他日你娶了我,我愿把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都拿来给了你,绝不叫你累着、痛着,好不好?”
她的眼神清透清透的,就像山林中隐在最深处的清泉,没有丁点杂质。
摇晃的烛火下,他看得分明,她那两只星子一样的瞳仁里,映着的都是他。
春末的凉风吹乱她的鬓发,她仍旧笑得唇红齿白,也笑得了无生意。
那倔强又绝望的双眼,让他想起了那日身在烈火之中的人。
她最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能说,但她那双眼,死死瞪着他那边,似有翻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