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立于下殿的红发男子单膝跪地,低首顺目之间,已将一手横于屈起的膝上,恭敬之意溢于言表。阖起的金眸之中,无论多少次,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描绘出王精致的容颜与那威风凛凛的身姿,就连那股冷冽风华也能一再重现。
他的心中有着亿万年沉淀下来的深厚敬仰,不允许他随意凝视这位凌驾于众神之上的王者。
他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有七情六欲、喜乐忧愁,可他从不曾捕捉到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也许神从来都捉摸不透,即便胸中的情绪风暴不断酝酿成型,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他无法揣测,也从不去揣测,他会安静地等待命令下达的一刻,然后不辱使命地完成。
这是他对主宰冥界之神的敬重,也是他身为其座下之神的骄傲。
或许有一天他终将陨落,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结,但他是多么的庆幸自己能守在冥王身边、用自己的整个生命来为其效命,然而同时,他也感到了一丝忧虑。
在众神眼中,天帝与冥王的实力可以说是并驾齐驱,因为他们同为创世神,也几乎同时诞生,一个选择天界,一个选择冥界,并未出现任何争执,众神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实力相当、感情甚好。
其实不然。
天帝与冥王就像极昼与极夜,呈现截然不同的两面。
天帝的身上沐浴着圣光,喜笑,好悠闲享乐。
冥王的身上笼罩着黑暗,喜静,好力量至上。
面对天帝灿烂阳光的笑容,冥王从来冷漠疏离,没有任何与其交谈结好的愿望。
他想稍显理智的神祗,都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战争的的影子已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潜伏在圣光的阴影里。
即便不是他们先出手,天界举兵而来的日子也已经屈指可数。
因为他们惧怕,惧怕冥王过于强大的力量。
光与暗,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平衡,平等地对待世间的一切。但不知从何时起,众神所认为的两位创世神均等的实力开始出现往一边倒的倾向。
不断追求强大力量的深渊之神在这无尽苍茫的时空演变之中突破了神格的束缚,无视时间与空间,无视生与死,他不惧毁灭,更无谓前世今生与来世,万千世界已可随他任意来之。
这样的神祗、这样的创世神,是何等的可怕?
他拥有了真正意味上的不死,拥有了比永恒更加长远的时间,这是何等的可怕又令人向往?
于是司掌光明面的神祗有的露出害怕的神色,向天帝祈求压制,有的则嫁入冥界,与思慕了多年的司掌黑暗面的神祗共结连理,为冥王效力,垂涎着永恒。而冥界的各位神祗则犹如巍峨耸立的高山一般,任凭溪流飞瀑的冲刷依然屹立不倒,他们的忠诚与崇敬早已在时光的沉淀下植入灵魂——同生同死。
光与暗的平衡被打破,战争的影子蠢蠢欲动。
青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藏青色的衣摆掠过眼前,然后在群青色矿石缀亮的华丽正殿内,就像青年本人给人的印象一样,一道清冷绮丽、剔除了所有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加弥耶。”
“是。”
一直低首半跪于地的红发男子——加弥耶,朗声应道。
青年的脚步不曾停止,空旷的空间给青年的声音增添了一份凛然的威严感,使得内容愈加严正肃穆。
“放出地狱蝶,传达吾之口令:永冥之夜即欲笼罩圣光。”
加弥耶不可避免的为内容感到怔愣——也就是说这场圣战由他们冥界率先打响吗?
然而在加弥耶愣神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内,蓄着冰蓝色长发的青年便已消失在神霄绛阙的宫殿中。
无需等待回应,因为他知道加弥耶会照办。
正因有着全心全意的信任,才会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