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这次入京,架子端得很大,他并不在北京城过夜,怀仁堂宴会后当晚,即偕田维勤及全体随员出京回长辛店。张作霖偕奉方军要,以及北京政要名流均送至车站,吴是要指挥进攻南口的军事,张祝他马到成功,吴连连说:“仗老弟洪福。”
张作霖于6月29日返天津,抵津后解决了李景林部,这是清算去年郭松龄倒戈的旧帐,由于张老帅出乎不意,使张宗昌为之肃然。
吴、张离开北京后,全国的视线也离开了北京,留给北京的,是可怜而零落的内阁,穷得无隔日之粮的政府。
7月6日杜代阁开第一次阁会,决议张国淦署内长、蔡廷干署法长。以金还为中国银行总裁、张嘉璈为副总裁。这一期间潘复是奉系的红人,他和张宗昌、张学良交情深厚,是二张身边不可少的人物,所以他当时炙手可热,一会儿传他要做财政总长,一会儿传他要组阁。二张在女人和麻将牌上是少不了他的。
北洋时代的特色,除了那些颟顸、粗鲁、愚而自用的形形色色军阀而外,就是还产生一批那个时代的政客,这些政客不需要吟诗,而要会陪酒、陪赌和在女人方面有丰富的资料。
吴、张会议中决定的,是用兵南口,由吴佩孚、张作霖、阎锡山联合发表宣言,合作讨冯,并下总攻击令。奉、直、晋联合讨冯后,主战场在南口,统帅则推吴佩孚担任,关内奉军和直鲁军悉听吴指挥。
吴把攻南口的责任交给了田维勤,悄悄告诉田:如果攻下南口,即以察哈尔都统相酬。田维勤是靳云鹗的部下,他的军队并不能打仗,吴以田为主力,又是走错了一着。而吴把察哈尔都统随便许人,也犯了政治上的大忌,因为察哈尔和绥远在奉张看来是他的禁脔。正因为如此,所以奉张虽然表面支持,实际上内心则不谓然,所以奉军按兵不动,有黄鹤楼看翻船之态。
不争气的是田维勤,今天哗变一团,明天哗变一旅,久攻无功,而守南口的国民军却越战越勇,吴大帅长胜将军的威风为之扫地以尽。
田也学寇英杰打假捷电的方法,报捷电十分之九不确,吴气得暴跳如雷。然而不如意事接踵而至,吴攻南口不下,湖南方面则告急电一日数至。吴咬紧牙关宣称:南口一日不下,则本总司令一日不南返。
曹锟命彭寿莘劝吴放弃南口军事,早日回武汉部署湘鄂防务,吴坚持不肯。
吴佩孚为了便利和指挥进攻南口,乃在保定设立总指挥部,所有南口和大同两方面的军事,都归该部直接指挥,吴自任总指挥,以王为蔚担任中路,出涞源,田维勤任右翼攻怀来,魏益三任左翼攻蔚县。
国民军求和不得,乃改编七军,推张之江任总司令,第一军鹿钟麟,第二军宋哲元,第三军李鸣钟,第四军郑金声,第五军门致中,第六军石友三,第七军刘郁芬。每军均辖两师,其战略为在南口及多伦诺尔主守,对大同主攻。鹿钟麟派飞机在大同散传单,限人民自即日出城,否则掷百磅炸弹。张之江则函阎,谓国民军为自存计不得不取大同,俟大局定后,当即奉还云。
国民军既然对山西采攻势,阎锡山乃迭电催促奉军、直军火速进兵,且谓“养寇贻患,晋难安枕,与其日寻干戈于将来,不若锡山让位于此日”等语。晋军分三路,中路商震由得胜口攻丰镇,东路张培梅由天镇攻柴沟堡,西路孔繁蔚由右玉攻绥远。阎自任总司令。
国民军集中全力压迫山西,15年6月27日攻占大同,晋军右翼商震部退怀仁,左翼孔繁蔚部退英家窑,鹿钟麟、李鸣钟,韩复渠由得胜、镇川、驻市三口,分三路进攻雁门关。
7月3日吴佩孚在保定会议,分编四军,吴自任第一军总司令,直辖田维勤、王为蔚等部。第二军总司令彭寿莘。第三军总司令阎治堂,第四军总司令齐燮元,副司令魏益三。7月中旬王为蔚部抵蔚县与方振武部接触,进袭狼牙口,入雁门关,魏益三部抵广灵。
奉军、直鲁联军、直军、晋军联合作战,大体共分五项:(一)各方共出兵40万主力,另组别动队策应。(二)直军出兵七师四旅,奉军出师五师八旅,统归吴佩孚指挥,分三路进攻西北。(三)南口军事以奉军为主力,直军为副。(四)晋北以晋军为主力,直军为副。(五)直、晋两省扫除国民军后,再议第二步。
吴佩孚这次东山再起,每次用兵都不顺利,他原以为一鼓作气可以攻下南口,怎知国民军坚守南口,他的军队久战无功,田维勤的部队且一再谎报军情,夸大战果,贻笑中外。
他在不得已情况下,把进攻南口的主力,让给奉军,对吴来说,实在很丢面子。奉军和直鲁联军担任战场主角后,张作霖重新编组其部队分为三路,第一路徐源泉,第二路荣臻,第三路韩麟春。总指挥褚玉璞,后方总司令张学良,前敌总司令张宗昌。
关于国民军在南口的苦战以迄失守经过,特抄守南口的刘汝明所撰回忆录有关此一段经过于后:
“六月二十二日,石筱山(敬亭)兄到南口来视察。他参观了阵地以后,筱山兄叫着我的号说:子亮,你要小心敌人抄你的后路,我看八达岭、居庸关这一带山高且险,你的兵力又薄弱,如果叫敌人迂回过来把山占据,火车及一切都要绝断了。我听了,看看附近的人很多,便说:沿铁路两侧,我都埋伏得有人,你没有看到。回到师部我和筱山说:你顾虑得是,敌人如果从南口正面或附近来攻,我这一个师足可应付,倘若敌人要从南口以东三十里,或南口以西三十里向康庄、怀来迂回,我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筱山回去大约向张、鹿诸公报告了,鹿的手枪旅季振同团,立刻就进驻居庸关。
西北督办公署参谋长曹浩森也以电话通知我:佟麟阁的第十一师进驻康庄车站以东延庆县与得胜口一带,陈希圣的第三师开到康庄车站以西地区,防守居庸关右翼的长城各小口。这两部是来掩护我的左右侧背,叫我和他们切实连系。曹浩森是日本留学,由李烈钧介绍来的,熊哲民(斌)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在我们南苑练兵时期,由刘骥介绍来的。陈希圣兄是接郑金声新任第三师长,他是山东荷泽人,与我的私交也很好。我们这时的全部兵力,除了骑炮兵,一共有十二个师,第一师是徐永昌,第二师是孙良诚,第三师是陈希圣,四、八、九,我记不清是谁,第五师韩复榘,第六师是石友三,第七师是马鸿逵,第十师是我,十一师是佟麟阁,十二师先是蒋鸿遇以绥远都统兼,后来孙连仲调任,石敬亭是西北军援军后方总指挥。
佟、陈两师刚上来,敌人又开始猛攻,这次是张宗昌进攻南口正面,张学良攻得胜口迂回我的左翼,吴佩孚亲督田维勤、潘鸿钧两部选的精兵,从我们右翼,直攻康庄。从七月上旬起,张宗昌连攻了南口三天,每次都是攻到外壕边便叫我们击退。吴佩孚进攻的部队也毫无进展,只有奉军有三百多人从南口、得胜之间的空隙,乘夜爬山绕到居庸关东七八里处,立刻就被季振同团包围歼灭。季团的副团长也阵亡,士兵伤亡了也很多。敌人这次总攻又失败了,不过我们也很危险,幸而有石筱山的建议,我的侧背有了掩护,不然真也不堪设想。
七月十日鹿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的意见放弃南口的阵地,退守居庸关、八达岭纵深配备。他又说:古时战争大多数是守居庸关,既可以节省兵力,敌人的重兵器也不容易活动。我在连次获胜之后,也许有点轻敌,我认为南口阵地的工事是金城汤池,左右侧背有佟、陈两师也是安如磐石,不过我还是向鹿说:让我和三个旅长商量商量,再把我们的意见报告。我集合三个旅长和主要的幕僚开会,把鹿的电话传达一遍,再问他们的意见。
胡长海、张万庆两位旅长都没什么意见,王书箴旅长却激烈反对,他除了和我相同的意见之外,还说守南口可以予敌人以威胁,可以叫他们寝食不安,何况南口已坚守了三个月,敌人不停的进攻,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弃之也未免可惜。我便打电话向鹿先生报告,把我们的商量结果告诉他,他也没有坚持,他大约已经知道广东方面北阀大军快有行动了。
七月下旬张之江督办传来冯从俄国的来电,说蒋中正率领北阀大军进攻两湖,要我们坚守南口以牵制吴佩孚。这时吴佩孚与张作霖,经过几次会商也达成了‘军事合作到底,政治以后再谈’的协议,继续进攻南口。吴佩孚恨冯入骨,必欲把我们解决而后已。北伐大军虽已行动,他仍然把他的主力部队置于北方,进攻南口,等到后来他回到南方时北阀大军已经打出湖南了。
八月初,奉、直、鲁、晋各路敌军大举进攻,多伦、南口以及晋北方面同时激战,多伦首先失守。本来宋哲元是守多伦的,后来因为晋北紧张,宋奉命为攻晋总指挥,石敬亭为参谋长,多伦交给骑兵师席液池防守,奉军吴俊升、汤玉麟来攻,因为众寡不敌;加以席与旅长王镇淮意见不合,多伦就此失守。八月九日南口当面由奉、吴、张宗昌再举总攻,铁路以东奉、鲁军选了六个攻击点,每人攻击点都使用一个旅兵力,用宝塔式的攻击。铁路以西也有直吴军四五个旅攻击。攻击一开始先用排炮猛轰,再用坦克车及步兵排、连、营、团冲锋,我的三个旅同时告急,我的师属独立营,能作战的都开到前线去了,炮兵的驭手也被王书箴要了去,只剩下炮手放炮。以致到撤退时无人牵马拉炮,炮也丢了。到了十二日,敌人的坦克车九辆,将我们关公岭东沙河滩所筑的石墙冲倒,所有的副防御全毁,电网被破坏的也很多,电流也不通了。铁路机厂的发电人员,也潜逃无踪。战况如此惨烈,所幸将士都能用命,卒能将敌人一一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