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木赤霄丢失了,公蛎有些沮丧。那晚也忘记问问阿意,她是否捡到——但那晚真的不是做了一个春梦吗?
此去金蟾阵,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一想到这个,公蛎一会儿激情澎湃,热血沸腾,一会儿又沮丧不安,恋恋不舍。但看那些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示弱,只有依葫芦画瓢说出些豪言壮语来。
替胖头报仇,在拯救黎民百姓的使命面前,忽然变得微不足道,提起都会让人觉得不合时宜。可这对于公蛎来说,原本是一等一的大事。若自己死在了金蟾阵中,谁替胖头报仇?
公蛎觉得自己好像被无形的手推着,除了硬着头皮上,别无退路。但到底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公蛎却说不上来。
公蛎更加觉得孤独。他想念胖头,想念毕岸,想念那个动不动就瞪眼睛的阿隼。
除了替胖头报仇,公蛎还有诸多牵挂。不知苏媚找到了没,毕岸这几日一直没消息,很让人担忧;小妖一个人守着流云飞渡,肯定急得跳脚;忘尘阁会不会受到影响,财叔一个人,能否应付得开?还有珠儿,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棺材古宅里还好吗?需要送一些银两给虎妞,公蛎答应要照顾她的……连那个爱嚼舌头的李婆婆,公蛎都想走之前要去问个好。
因此,在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之后,公蛎提出,要回忘尘阁一趟。
流云飞渡和李婆婆的茶馆照样经营,但忘尘阁却关了门歇了业,因为财叔病了。
公蛎回到后堂,正碰上小妖来送煎好的汤药。
几日未见,小妖消瘦了许多,原本苹果一样的小脸已经变成了尖俏的瓜子脸。
小妖一看到公蛎,顿时双眼放光,放下药碗,一粉拳捶在公蛎的胸口上,嘟嘴骂道:“你去哪里了?不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骂着骂着却呜咽起来。
公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的头发上簪着一小枝新开的桂花,不比丁香浓烈,却更加清新悠长。
小妖在公蛎的怀里蠕动了一下,那种感觉,真实而温暖。
李婆婆端着一碗粥进来,明明看到了,偏还半捂着眼睛,嘴里道:“哎哟哟,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小妖挣脱了去,想要走开,却又舍不得,小脸红红地站在一旁。
李婆婆上下打量了一下公蛎,道:“哟,几天没见,长本事了。”
公蛎五味杂陈,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憋了良久才道:“李婆婆,小妖和财叔,以后便要麻烦你照料。”
小妖瘪了瘪嘴,泪珠开始在眼里转动。
李婆婆却似全然没看到,笑嘻嘻道:“你别想逃避责任。你的小媳妇儿,你自己照料。我只照顾财叔。”
小妖嘤咛一声,捂着脸哭着跑开。
公蛎如醍醐灌顶,只觉得心尖儿直颤,小声道:“你别胡说,小妖会生气的。”
李婆婆不理他,将枯树皮一般的手放在财叔的额头上,欣喜道:“烧已经退了,过会儿刚好吃粥。”
公蛎站在原地。李婆婆一边给财叔擦脸,一边拖着声调哼唱道:“赤瞳珠啊赤瞳珠,金土相随,水火共服。春来发芽,秋来生枝。天上地下,唯独此珠。”
公蛎搭腔道:“什么珠?”
李婆婆头也不回,道:“赤瞳珠。”又哼唱了两遍,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今晚出发?”
公蛎讪讪地“唔”了一声,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李婆婆得意道:“城里都传遍了,明道长要带领洛阳术士剿杀巫教。什么圆因法师、云道长、王大有,个个法术高强。”瞥了公蛎一眼,不无嫌弃道:“也不知你挤在里面凑什么热闹。”
公蛎也不犟嘴,垂着脑袋道:“是,我就是看个热闹。”
阳光照射进来,李婆婆伸出手去,让一个光斑落在手心里:“你看,光线明明存在,却抓不住。就像真相,明明就在眼前,却找不到。不过呢,”她的手张开又合上:“有时候,你抓着不放,偏抓不着;松开了放弃了,它却还在。”
公蛎习惯她那副说长道短的嘴脸,如今见她一副超然世外的禅道,反倒不如如何接腔,蔫头耷脑道:“婆婆高见。”
李婆婆道:“我编的儿歌,好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