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半开的棺材,能看到天花板上映着的冥河光波摇曳浮动,烛光莹莹的房间内,安详宁静。
黎罗拨开了垂绕在棺材前的黑金丝绒长帘,迈下台阶,令她瞬间清醒的花香就在此时包围了她。
边桌上摆满了金色的丝幽花,开得饱满,生得雍贵。每朵花上的水珠都散发清香,花瓶也是精心挑选的镌刻浮雕的孤品。
怕是死神本尊都没见过金色丝幽花,而这全祭都难得一见的新品种都往她房间里塞来了。
这么多花,她也只会赏其精致唯美,对照顾花草丝毫不得要领,兼职花匠的卡乐莱斯也不肯透露,这样才能以丝幽花为借口天天来这房间帮忙打理。
“真是什么套路都有。”黎罗一拍额头,好好看看眼前炫目的丝幽花,就像金山银山堆砌在了她房间中。财宝无人贪婪,山大王倒是被觊觎已久。
“土死了!”黎罗暗暗骂一句。
可是那一整天,心情挺好。
掰着手指头算着齐信宴刑期之日,黎罗却时刻展现不安的神色,总想去祭都监狱看看。
“没事的,雅雀府的亲兵守狱一刻都没松懈过,可以信任。”卡乐莱斯手握花洒浇花,而视线落在摇椅上的黎罗,看她悠闲地喂猫。
“游择乐还逃过狱呢,你们花了多长时间才把他从地狱抓回来,他和齐信宴说不定会串通一气呢…说监狱是铁骨造的更像薯片雕的。”
黎罗让罗铭坐在她怀里,半颗半颗冻干地喂在猫嘴里,极度宠溺。
卡乐莱斯则修剪着他面前的花枝,浅浅一笑:“他们都无处可逃,况且孟大人和他手下都是祭都的最高精英。”
“现在你跟着孟帝元干活了,你也是最高精英了…”黎罗若有所思,突然起身,走来卡乐莱斯身边看着他:
“花洒留我这吧,这简单,我能自己浇;这段时间你去守狱吧,你去我才放心。”
“你想赶走我?”这次卡乐莱斯不像以前一样把她的话当做绝对的命令,水壶里匀速倾斜的细小水流也停止了。
黎罗依然觉得难以拿捏和卡乐莱斯的关系,不是他的上级,不能安排他做事;若作为朋友,也不能把脏活累活都丢给他;那如果作为…
黎罗理解地点点头:“那你浇花,我去守狱。”
“黎罗。”卡乐莱斯回身拉住了她,“为什么这两件事得做一个选择呢?”
黎罗当然知道她一个魔女只有作为罪犯才能去得了祭都监狱,不可能探视或领官职,那就只能执拗地找卡乐莱斯帮忙了:“我只是怕监狱又出纰漏,担忧…”
“那好。”卡乐莱斯不需要多费口舌交涉就会答应,“给你浇花是为了见你,帮你守狱是为了保护你,我两件事都做。”
卡乐莱斯的直率已经因为黎罗的不回应而变成了习惯,这股专注的赤诚的气场却还是打不开对方的心墙。
黎罗垂下视线:“…你不会累吗。”
“成为死神使者就好在,我能练习百年的时间管理,达成极致的工作效率,剩下的时间,就只做我喜欢的事。
我从没觉得被榨干了力气,可能是因为待在魔女身边可以得到滋养?”
不得不说卡乐莱斯是让人佩服的,黎罗接不上这句话,只能尴尬地抚摸着一旁的丝幽花:“真好看,养的真好…”
也在随时随地,卡乐莱斯的手机都会响起任务提示音。
偷看着卡乐莱斯点开神秘的软件,毫不避讳黎罗,快速回复工作信息,又单手拿起了花洒,两头兼顾,仿佛他真的长了三头六臂。
而黎罗也意外瞥见,卡乐莱斯的聊天列表里有个尤其扎眼的人物。
卡乐莱斯也注意到女孩凑上来的小眼神,就将屏幕朝向她,看那备注是一排满格的粉色爱心,置顶加特别关注,单独分组加特殊标注色——金色。
他展示这条列表像在展示他的通行证,一串冲破黑白灰的恋爱色调心形是印上去的身份证号,点开聊天窗口,上面正是黎罗几个月来都没回复他的信息。
卡乐莱斯弯着腰,用手认真地指着说:“这是你。”
黎罗一身的鸡皮疙瘩僵直成了一层鳞片:“嗷、哦哦…我又不好奇,我不需要知道。”
“你随时可以知道。”卡乐莱斯收起了手机,转身又带着他的闲情逸致继续浇花,并且自我陷入了某种遐想似的,浅笑里带着一抹罕见的甜蜜。
黎罗沉默地望着他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还需要一些时间构思她的话,理清她的情绪,可忽觉爪子抠住肉的刺痛。
“啊啊…”黎罗低下头去,不甘被冷落的罗铭抱住了她的腿,一点点往上爬,这几十斤的腿部挂件无法无视,“没吃饱吗哎哟,还有还有…”
卡乐莱斯和被结实抱起的罗铭对视一眼,受够了大眼瞪小眼,于是略带遗憾地拨弄一下花草:“我明天再来。”
不过第二天,黎罗站在了边柜前,和往常一样赏花时,一触花瓣,四面花朵上都不见新鲜的水滴。
走在房间里查看四周,也不见日常守在她枕边的罗铭,黎罗悻悻地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