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是平平无奇的日子,却因为一具尸体陷入沉思。
第四军一路撤退到普托灵茨(pritolinz),才终于站稳脚跟,埃布瓦是后来才赶到的,当所有人见得背上的面孔,不少人在他们前进的道路围成两列,每走一步,无言的人越来越多。窒息感纠结着所有人的身心,他们的疲倦、困苦、疼痛、饥饿和失落,连绵的雨丝就要被抽尽,当一些军官目睹之时,也跟在他们的身边抬起埃夏的遗体,直到塞拉吕耶的面前,所有人找了一块能载它的马车,还有一块垫着麻布的木板,尸体总算能得到暂时的安息。
将官们凝视着富有哲理、做事竭尽所能、为人慷慨和善的烂肉,眼角的粼光从灰暗中逐渐显透。军人们普遍不将哭泣作为表达悲伤的第一途径,与男子气概的要求比起来,渲染怯战的根源令人警惕。
但还有更为可怕的事情:
人们第一次以仇视的目光看待最高指挥官。
他姗姗来迟,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高负责人的身上,但塞拉斯瓦无论做什么,在衣衫褴褛者的眼里毫无价值,也没有禁得起考验的魄力,只有看似宫廷佞臣般的俗气,却对士兵和将官们肆意摆弄,任由他们往一个失败的结局淬血,
自落日之后,那些火堆却越烧越旺。他们得到了为数不多的口粮,当穆罗再次询问运粮的同僚和厨娘,得到的反应令他感到抓狂:
“我们从明天开始,就不再有面包了。”
“派出去护送补给的弟兄们呢?”他接着问。
“我哪知道……”
在火堆旁的燧发枪兵们被血淋洗得憔悴了二十年,用绝望的眼神瞄向谈话的人。
“是要好方便给自己找墓碑?”其中有个人指向自己。话还没落,突然听到一队人押解一名囚犯,正要被送往处决的路上。
队伍的两边都被喧嚣所沉浸。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要把我们的军长打死。”
“他很不幸呐。”
人群中一片哀叹,出乎意料的热情遮盖了以往的冷漠,唯一在队伍里最尖锐清亮的呼喊,在人们的心里勾勒出一个画面:
“塞拉斯瓦!敌人是塞拉斯瓦!”
“哎,我们走吧。”穆罗回过头去,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回想自己的过往,与找不到的愤怒纠结在一起,顿时感觉胸前一紧,大喘口气,“我……哎,这令人从咽喉到心胸都为之紧绷……”
“到底为什么作战……”阿佛罗瓦也在人群之中,跟着同一股离去的身影,“他奶奶的,国王的军队和烂泥有什么区别?”
埃布瓦气不打一出来,意识到背后的喘息声是刚才的人,便把他揪出来,撵住脖子近处的口,“见鬼,我不许你这么说。”
“你看看他把我们揉成什么样了?”
双方面目狰狞,几乎就要动手的一刻,被人分别拐臂拽背地分开。
“你以为我愿意啊?”
穆罗就站在他们之间,双手抵在他们的胸膛上,“荒唐的闹剧,都停下!”
火光烧染的橘橙色吸引了争执的残兵。
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往往发生在不经意间,但也很好理解,除了空旷的草地,破烂的营帐和篝火,残缺的人从各种意义上无法在诉说几分怨气,就这么围在一起,啃着仅剩的食物,月狩已经过了很久,久违的枪声响起,一双眼泪流了下来。
“穆罗是怯战吗?”
坐在一旁的掷弹兵脸色苍白,也无力嘲笑。
被呼唤的人摇头缄默。
而在穆罗身旁的厨娘头发同样蓬乱,“你快别说了。”
“这里还有人有怀表吗?”另一位燧发枪兵刚吸一口草烟,直辣嗓子,又呛了几口,“我看到点就要睡觉。”
“哪有安眠的念头。”
他们的头头——营长伊普特·贞图·德·罗夫尼(IjpeltéJètoudeLovounie)同样是个靠野草活的小贵族,他没有对泥腿子的成见,“月狩五点四十六分。”
“大人。”众人有气无力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