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大家族中,贾府和薛家已败落,王家也没多大的权势,史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叹昔日里满口亲戚情分的亲戚,此时竟是一个也不顶用,更半步不曾不踏进牢狱大门,说给他们在外面打点一番,世态炎凉,人心比冬雪更寒啊!
彩霞毕竟老实,且胆儿笑,一阵冷飕飕的气儿扑面而来,激灵灵先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太太,怎么非得进去啊?”
赵姨娘声音有些哽咽,散在阴森森的牢狱中,更有几分心酸:“三姑娘还在这里头,不来又能如何?”
彩霞想起自己小妹子还小,自然也没言语,扶着赵姨娘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挥着两边牢房里伸出来的手。
耳中尽塞着两边罪犯呜呜咽咽的声音,或是要吃的,或是要出去,益发吵闹了起来。
当赵姨娘看到牢狱中披头散发的贾府众人时,不由得抓着牢房栅栏,指节泛白,未语声先噎:“三姑娘!”
这一声,似杜鹃泣血,更让人悲!
彩云彩霞不等贾府众人如何反应,亦已扑到栅栏边儿,叫道:“三姑娘,太太来瞧你了!”
这时候了啊,赵姨娘依然不敢叫探春一声女儿,何其可悲!
探春原是坐在角落里,与凤姐照顾着贾母,听了这话,登时一怔。
抬起红肿呃双眼,见到赵姨娘抓栅栏站在门口,心中已是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竟似倒翻了醋儿糖儿盐儿酱儿,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一腔热血似乎迸破了心中那层纸儿。
扑到赵姨娘跟前,探春哽咽道:“姨娘……”话音未吐完,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姨娘握着她的双手,细细打量着昔日光鲜亮丽的探春,如今却是披头散发,衣衫亦是皱巴巴得,不知道几日不曾洗澡更衣了,心中先是不禁一阵发疼,随即低声叹道:“这几日可还好?”
“姨娘糊涂了,在牢狱里,还有什么好的?”探春眼中含泪,似芭蕉落雨,洗去脸上淡淡污秽。
赵姨娘颤巍巍地忙蹲下来,一面打开食盒,一面道:“这里头都是你爱吃的东西,还是旧日柳家做的油盐炒枸杞芽儿,是嫩嫩的枸杞芽儿,特地从乡下花农的地窖里买来的,嫩着呢!我带了一些来,你尝尝。还有好些新做的糕点,才做出来的时候,我就用棉纸包着的,只怕热气还没散,快趁热吃了。”
听了赵姨娘的话,唯独凤姐和贾琏有些震惊,亦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来探狱的赵姨娘。
这才是骨肉天性罢?无论女儿做了什么事情,在她心中,女儿都是自己身上一块肉!
贾琏长叹了一声,想起昔日对不起凤姐的情节,对凤姐道:“往日里,我总是盼着有儿子承继香火,如今,儿子有什么用?就是十个儿子也不如有个有本事的女孩儿。往后的子嗣,咱们亦便随缘罢。”
凤姐身子一颤,想起昔日合家皆中绝育之毒的事儿,心知日后恐怕养不得儿子,日也担忧,夜也担忧的,就怕贾琏日后买得一两个侍妾来,将夫妻情分抹杀,听了贾琏这话,将心放下,对他嫣然一笑,道:“好!”
夫妻双手互握,贾琏怜惜地看着凤姐黄黄的脸儿,拂过她脸畔的碎发,比不涂抹脂粉,此时的她,更有三分可怜可爱,心中不由的爱念大胜,道:“昔日里都是我误了,你在家里累死累活,拿着体己填补家中各样亏空,我却在外头花天酒地,不曾体贴过你,更不曾照应着巧姐儿一回,真是苦了你了。”
凤姐心中满是从所未有的柔情蜜意,虽然身陷囹圄,却依然容光焕发。
低声叹息道:“只盼着平儿带着巧姐儿在外头,迎春能安置好她们两个。”
贾琏机变无双,加上他更深明国法,又生性滑溜,便是果然有罪,他亦能有法子脱罪,更何况如今贾府抄家,皆因给黛玉下毒等事?自己更没半分瓜葛了,因此看着贾母等人人心惶惶的时候,他却是十分坦然自若。
贾琏与凤姐原是窃窃私语,却不想贾母年纪虽老,耳朵却灵光得很,若有所思地道:“琏二,听你的意思,二丫头在外头的事儿,你们两口子竟是知道的?为何竟不告诉我?”
凤姐此时口舌不及贾琏锋利,且生性也对贾母恭敬惯了的,竟无话可说。
贾琏忙笑道:“原是二妹妹那日受了惊,幸遇孙子的一个好友,故而由好友安置了,什么事情,还是昨儿个芸儿家来探视,孙子才听说二妹妹安置了巧姐儿和平儿。”
对着贾母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贾琏的话,自也是不尽不实。
贾母冷哼了一声,然后双目如冷电,让赵姨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彩云却是毕竟历经许多事情的大丫鬟,双手扶着赵姨娘的手臂,淡淡地道:“姨娘,先让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