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雀添了两颗银碳,盖住隐约窜动的火苗。
“在我这里,阮家不接受休妻,只接受和离。”
说着,她看了青鹿一眼,提过边上的无釉紫砂陶铫子放到炉子上,起身到茶桌旁坐下,“既是要分家过日子,人情自然是没有了,银钱这一道,也要划算清楚。”
青鹿这才知道阮雀叫她点帐的用意。
她抿抿唇,还想劝说一二,可想及阮雀的脾性,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或者自觉得彻底过不下去了,是不会随意与人撕破脸的。这是早年落魄的侯府门庭所致,人情冷暖,愣是将这副本该天真烂漫的脊骨教得隐忍而清傲。青鹿眼底露出心疼,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顾家宅院别致,山水兼有,屋宇错落。与孤山轩相对而立的,是一处曲水流觞的矮山,地势颇高,台阶层层叠叠蜿蜒而上,是以除了开府设宴,很少有人上去。
今夜,这里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长腿交叠,抵在亭下的美人靠上,一席穿金云纹缂丝圆领长袍恰到好处,勾勒出他修劲利朗的双腿,姿态闲适,洒脱恣意。
“我说,”庞邺心里叫苦不迭,轻轻打扇帮他扇赶蚊虫,道:“究竟还要看多久?不是说来瞧顾廷康吗?”
“他?”司朝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蹦出两个字,“配吗?”
庞邺怒了,“那咱们在这里喂蚊子,为的是什么?”
他顺着司朝的目光看去,打扇的手一顿,咬牙切齿道,“还说你不想抢人嫡妻,那你又在看什么?”
司朝似乎终于注意到他的“愤恨”,转头觑他一眼,自己打了扇子,悠悠扇着,道:“自然不是看你。”
转过头,又看了孤山轩灯火之中的人一眼,微微眯起眸。
听报说顾廷康回府之后发了泼天脾气,对阮雀恶言相向,更说出“休妻”的话。司朝原在摇椅上吹风,听了这话,着实好奇阮雀会如何,是不哭不闹忍气吞声,还是会撕心裂肺地跋扈一场?
可他来得有些迟,踏上亭角随风而立的时候,恰见孤山轩门前的两个丫鬟推门而入,而后她吩咐了什么,自入里间抱出一个匣盒来。离得有些远,他看不清阮雀面上的表情,只觉得那一把清傲的身骨,通身上下透出一股咬牙挺立的破碎感,美得像画里手脚满是镣铐却仍起舞的狐妖。
而这样的破碎,叫人很难忍住不去碰。
司朝唇角犹带笑意,眸光遽然如渊。
“阿邺,你先回去。”
庞邺闻言陡然惊住,扇子都不打了,“你莫不是还真要对她下手?阿朝,照礼法备份,她可是唤你一声小舅舅的,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招惹她?”
说完庞邺自己又恼,他在司朝身边,总不自觉唠叨起来,活像家里上了年岁的老嬷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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