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雨点淅淅沥沥的洒向大地,泥泞的官道上驶来一辆破旧的马车,雨滴砸在车棚上咚咚作响。驾车的马车夫穿着厚实的蓑衣,手上一甩,鞭花在空中啪啪作响。车轮咕噜噜的转着,在雨帘中穿行。
韦双双脸色惨白的靠着车壁,痛处漫游在全身,仿佛呼吸都是一种折磨。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出王府,仅仅有一本沐王府的罪证。她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刨除路上所需要的食宿费用,也仅仅能雇得起这最简陋的小马车。
车厢有些残破了,随着马车的前行,车身发出吱扭扭的声响。而且车厢内充斥着一种发霉的味道,不过时间久了,倒也觉察不出来了。可是为了节省开支,韦双双只买了少量外敷的金疮药,可是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
这不是现代,小小的破伤风都可以要人的命,韦双双苦笑的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被胤离折扇划开的伤口,下手还真不留情啊……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坚持回到沐王府吗?想着自己让银翘传递出去的消息是:计划进行中,一切顺利,勿扰。
一句勿扰,估计没人来救自己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让人在外面接应。谁能知道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暴露了呢?真是失策……
韦双双渐渐的在摇晃的马车中熟睡了过去,她好久没有这么平静的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每个难熬的夜晚,梦里都会出现银翘那苍白的脸,沐萧然那温柔的眼和胤离那捉摸不定的微笑,不定的在脑海中交织、盘旋,让她没有一刻的安心。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只要她能坚持回到沐王府,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路有多艰辛,也只有韦双双自己清楚,当她昏天黑地的赶了近一个月的路来到石家庄沐王府的时候,早已经瘦的几乎脱了像。当她狼狈不堪的从马车上趴下来,扑倒在沐王府的门前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一眼,没有人认得她是当初沐萧然带回来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美娇娘。
“我是聂颜夕……我要见……沐……萧然……”韦双双的声音几乎破碎了,还好沐王府侍卫的听觉比较好,当他们听到这个衣衫破败,奄奄一息的人是聂颜夕的时候,片刻都不敢耽误的就去通报了。
不消片刻,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一身白衣的沐萧然,当他看到匍匐在地下的韦双双的时候,他的心陡然的被高高的悬起又狠命的摔落。痛,顿时蔓延了全身……
“快!叫大夫!”沐萧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韦双双小心翼翼的横抱起,便向沐王府内冲去。一路上他的心都在微微的颤抖着,这个女子在自己的怀里,几乎一点重量都没有,这枯槁的模样,哪里还有当日初见时的娇艳动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说不感动的话,那他还是人吗?
沐剑声也知道了韦双双独自一人归来的消息,他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来,直接奔到韦双双所在的房间,看到韦双双的那一霎,他也被震惊了。这女子究竟是怎么坚持过来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完全化脓感染,身子瘦弱的仿佛仅剩了一把骨头。可是片刻过后,沐剑声就反应过来,第一句就问:“聂姑娘,东西可拿到了?”
韦双双原本混沌的大脑陡然清醒,她费力的睁开沉重的双眼,看到了沐剑声那毫不掩饰的焦急,这焦急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那本关乎沐王府上上下下数百条性命的东西。韦双双不怪他,可是她刚想说什么,一阵眩晕袭来,变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黑暗……韦双双四周仿佛空无一物,但是却黑的可怕。倏尔,韦双双的身体仿佛陷入黑暗的泥潭,挣脱不开、动弹不得……而后,又失去了知觉……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当她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沐剑声又来过一次,问她“那东西”在哪里,她到底有没有拿到。韦双双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做任何回答。沐剑声虽然生气,可是依旧没有办法,见韦双双软硬不吃,最后只能气氛的拂袖而去。
沐剑声让沐萧然尽快的将“那东西”拿到手,不然,多耽搁一天,他们沐王府的危险就多一分。虽然沐萧然很能理解他爹的想法,可是每次看到韦双双那依旧瘦弱苍白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通通的变为了关心、呵护。这让沐剑声很是气恼,最终还是沐娆月挺身而出,日夜的守在韦双双的身边,照顾她。
看着也消瘦下去的沐娆月,韦双双感动的无以复加,虽然自己是为了沐萧然才答应帮助沐王府的,可是对于沐娆月,她还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这段时间,沐娆月没有问有关于“那东西”的任何一句话,可是从她偶尔双眉紧促,偶尔心神不宁的表现中,韦双双还是能看得出,其实沐娆月很在乎“那东西”的去处的。
已经两个月了,韦双双身体的伤痛已经痊愈了,剩下的只是这段时间带上奔波、风擦露宿留下的羸弱。韦双双知道,这只是需要时间调理,就可以恢复如初了。韦双双坐起身子,虚弱的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轻声的说:“娆月,别担心,‘那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帮我去把萧然叫来吧。”
沐娆月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喜,连连答应着就跑出了门,不消片刻,就带着匆匆赶来的沐萧然来到了韦双双的面前。韦双双示意沐萧然到她跟前来,她在他耳畔轻呢,将“那东西”藏匿的地点完完全全的告诉了沐萧然,而后虚弱的一笑,躺下身去,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将那罪证的藏匿地点告诉沐萧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下意识的,她就选择了这种方式。不过当她将那地点告诉了沐萧然之后,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将她高高的举起到云端,了无牵挂的了一般。
是不是,等她好了之后,就可以嫁给沐萧然了?是不是,等她好了之后,就可以带着沐萧然会韦府见爹娘了?是不是,等她好了之后,就可以和沐萧然畅游山色湖光?是不是,等她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这许多的纷纷扰扰?是不是……
韦双双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么许多了,她太累了,每天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浑水中度过的,仿佛这样,她才能有片刻的精神来面对沐萧然温柔的凝视和软语的安抚。除了每日喝着无比酸苦的药汤,这样宁静的日子,倒还真的让韦双双觉得有些留恋。
可是让韦双双觉得奇怪的是,为何自己将一切告诉了沐萧然之后,除了照顾自己的丫鬟,沐王府其他的人一个都不曾再进入她的房间?包括沐萧然和沐娆月?一种慌乱萦绕在韦双双的心头,可是她还是不住的安慰着自己,可能是因为刚刚得到这份攸关性命的东西,他们都太过忙碌了,没有时间来看望她。
又过了一个月,依旧是这种情况,最后出了一天三餐,就连那丫鬟都不再来照顾韦双双了,每每出门之后,都将门窗关紧,说是怕大病初愈的韦双双感染风寒。可是这明明就是软禁,是变向的关押啊!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好在韦双双的身体已经无大碍,出了使不上力气之外,倒也都还正常了。沐王府对待韦双双这种态度的转变,种种疑云挥散不去,难道是那份罪证有问题?不应该啊,看胤离那天的表现,其中不应该有诈。难道……自己是被胤离骗了?还是被沐王府利用了?韦双双现在的脑子非常乱,已经不能整理出一个所以然来了。
她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开始从头到尾的细细思索整件事情,从初遇沐萧然的那天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韦双双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在这段过往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到底是哪里呢……为什么沐娆月会突然的出现?韦双双的脑子里一个炸雷响起,为什么沐娆月会突然出现?而且不是和沐萧然一起离开?为什么她不想让自己和十夜告别?
韦双双的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被利用了。如果那份罪证是假的,大不了他们告诉她,她再想办法。可是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管过她的死活了,那么只能证明一件事……一件她不敢却不能不相信的事情,她被沐王府的人利用了,而且处境相当危险。
韦双双萧瑟的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微翘起,自嘲的笑了出声。韦双双啊韦双双,枉你自喻聪明过人,有一科奇巧玲珑心,可是你还是栽了,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