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认了,还是在赌气?”皇上走向白苍狼,他用他沉稳的步伐迫近,想打破白苍狼那从容的神情。
白苍狼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与皇上保持着距离。她不去理会,皇上在站定后掩饰不住的嘲讽,说道:“是认了,也是在赌气。虽然说没有气可以赌了,但陛下当初那般对我,我气虽然平了,也甘心了。但似乎能让陛下心里不舒坦一下子也是好的。”
“天下的男人那么多,你选一个敌国之将又是什么意思?”
“天下男人虽多,能有胆气的却少,能让我动心的更少。既然遇到,自然不肯放过。”
“就像你当初一样。”
白苍狼不明白皇上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她的心里,却从没有把七王爷看作与当初的临王一样过。现在,她随时可以离开七王爷,或许会怅然,却绝不会流一滴泪,更莫说像当初那样寻生觅死。八年前,临王是她的命,是她存在的原因和意义。八年后,七王爷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她生活中一个部分而已,重要却没到不可或缺的地步。
“你迟疑了。”皇上的眼捕捉到了白苍狼的情绪,他的眼中发出了光来,是喜悦的光。“你不爱他。”
白苍狼有些惊诧,更是惊心,时隔多年,皇上还是轻易便就看透她的心。她的爱早就给出,给的太多。她哪里还剩下什么爱可以给七王爷。
“陛下错了,末将只是学会了自爱罢了。”白苍狼再次行礼,便不再顾君臣礼仪,躬身退去。
她想这算不算是落荒而逃。皇上一句话便道出了她这两年的隐忧,七王爷对她的确是百种好千般妙,可她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她的心不会因他的喜怒哀乐而起伏不定,她也不会为了他而不管不顾。她可以在对他不满的时候立刻拔剑相向,护着皇上撤退。她时时困惑,这是因为她受过伤了,怕了,不敢了,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爱上。
边营中将士们很快就知道了皇上陛下的大驾来临。边营中洋溢起了兴奋的气氛,却不见聒噪。皇上想,白苍狼的确把渭城管理得很好。
午膳很是丰盛。边营中人并不多,有品有阶的将士不过五六位。一张八仙桌便可以坐下。可白苍狼准备的并不是八仙桌,而是一人一几,各自遥遥相隔。皇上自然是坐在了正中间,他的双手边才是两溜小几一路向下。皇上说完祝酒词,饮罢了杯中酒,一直沉静如山的将士们在这一刻不可抑制地沸腾了起来,三声大呼“万岁”险些掀翻了屋顶。皇上看向左手第一位的白苍狼,她安静地举起酒杯,用衣袖笼着送进嘴中。皇上知道她并没有喝,只是悄悄地将酒倒在了地上。她向来不爱喝酒。八年前,一杯酒却误了她的终生。
现在的白
苍狼已经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她的脸,和四年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又变了。她不是苍老了,而是沧桑了。
用过了午膳,也不及休息,一行人便启程要去渭城。皇上是为了看白苍狼而来的渭城。可既然来了,身为帝王,公务自然繁重,哪里有什么时间给他逍遥。
重进代王府,皇上有些恍惚。在帝城的代王府毫无改动,只是比他在时要寂寥了很多,让他不能不触景而有所思。而这座在渭城的代王府则与他的记忆没有一丝的重合。他知道代王府改建了,那时还有不少的文臣上折子弹劾,说白苍狼大兴土地,有违臣体。他当时是护着白苍狼的,听完这些文臣激扬慷慨的陈述,淡淡回道,钱是她自己的,地是她自己的,就算是有违节俭之德,又与卿等何干。众臣子们看出了皇上对白苍狼的明显袒护,慢慢地,朝廷上都明白了帝王的愧意使得他对白苍狼的过于严厉的苛责不可抑制地转变为过于放纵的宽容。
“听闻过代王府的豪奢壮丽,朕以为会有纵横广厦万间,连绵亭阁五百。”代王府确实占地极广,然而屋宇却也极少,大抵是白苍狼嫌帝城的代王府空屋子太多了,就干脆把渭城的空屋子全部都拆了。除了一间白苍狼自己住的正屋和下人们住的厢房,也就只剩一个小小的客人住的院落。白苍狼在接到皇上将来的消息后,就将她的正屋收拾了出来,她用的一应物件都移到了小院内,另在渭城最好的店铺里买了新的桌椅床柜等等。对于寻常官宦人家来说,皇上入住那绝对是非一般的荣耀,可以讲说好几代人的。对于白苍狼来说,只是不得已,不说皇上意愿如何,渭城的驿馆确实有些年没有修过了。特特地另起一座行宫,不过是坊间传闻以讹传讹,果真如此,那神州大地岂不是处处皆是行宫了,哪里来那许多的人力浪费。但即便不起行宫,这一通置备也是花费不小了,皇帝用的物件又无人敢再用,最好的东西却最后不得不空置,只因为曾经是皇上的东西。
白苍狼领着皇上略略地参观了一下代王府。代王府以其胜过御花园的后花园而闻名或者说诟病于世,然而,代王府中占地面积最大并不是后花园,而是跑马场。贵族尚文也尚武,在风和日丽之时,三二好友去城外骑马,也是极为雅致的事情。但又有谁能把跑马场放在府邸之中呢,而且这府邸还是在城中心。
“你一定很喜欢这座宅子。”
“陛下谬赞。但既然是重新造宅,那必然是要依着自己心意来的,毕竟是要住一辈子的地方。”
白苍狼还未说完,便发觉到一道让人不安的目光探了过来,她抬头去寻,却只见皇上已经看向了别处,口中也闲闲
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府中下人似乎很是繁忙。”
“陛下大驾,府中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朕说的是,他们在忙着收礼单,整理贺礼。你的生日就要到了吧。”
皇上说的似乎很认真,白苍狼却笑了:“在帝城里闹过那么一次,年年就非得有这么一遭了。由着他们送吧,左右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总不能再退回去。”
白苍狼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了,皇上却好似没有看见。她说起当初那一场赌气与示威的口气,就像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笑话。他想,她在笑,就是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了。
“你的生日,朕倒是没有送过贺礼。今年既然赶上了,总得想想送个什么别致又有趣的。”
白苍狼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寒意,但还是继续笑着答道;“小不小,老不老,有什么生日可过的。在渭城这四年也没有摆过筵席,陛下的贺礼便就免了吧。”皇上年年生日,也就是千秋节,她身为藩王,自然必须要上贺礼的,却年年都是那几样,雷打也不动的。不像是送贺礼,倒是十成十地交租子。
“也好。”皇上背起双手,袖在了宽大的袍子里,便就起步走开了。却是去往小院的方向。先前皇上说,想不到偌大的代王府竟然就几间大屋,说得好像很惊讶。但走往小院时却是轻车熟路一般。白苍狼摇了摇头,少不得跟上。
在小院里,皇上看见了白苍狼的铠甲,白苍狼的弓箭,白苍狼的宝剑,还有白苍狼的梳妆台。她的铠甲是精钢所制,薄却坚韧,不像她以前的盔甲总是肥大,穿好后像是把人装了进去。她的弓箭是西海进贡的龙须拉的弦,一般人是拉不动的,拉开之后自然是夹裹雷霆之力。她的宝剑还是之前那个名匠铸造,不过比之前那把要用心得多,据说那名匠在制完这炳剑之后,便收手归山,只因自认再也造不出更好的来了。她的梳妆台里面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都是上贡皇家的。以前宫里女人多时,只有得宠的嫔妃才用得上这样好成色的。
皇上没问铠甲,没问弓箭,没问宝剑,却问了胭脂水粉:“渭城风刀霜剑的,你平日里出入军营,却还用着这些玩意儿?”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白苍狼梳妆打扮也就是四年前她过生日那一次,他却是没有见到过的。听说打扮起来倒也算是个美人。他的女人却让这些不相干的男人看了去。
“平日里哪有这工夫,有闲工夫还不如在城里闲逛逛。”白苍狼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皇上看向梳妆台的目光,说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陛下想必也累了。”
“平日里不打扮,那就是去见某人的时候才用心打扮了。”
白苍狼觉得皇上这八年来吃过好多次醋,唯有这一次是吃在点子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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