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又转回,他感觉左手腕被一样冰凉物事圈住,沉甸甸的。
铿然金属声滑过地面,看来是一道连着铁链的手铐。有人将他和身后的圆柱炼在一起,随后解开了他腕间的绳索,连蒙目塞口的布条也一并取下。只有绑住双脚脚踝的绳仍保留。
「起来啦!」粗厚的大掌用力击打他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来,瞳孔一时适应不了骤来的光线,剧烈的收缩着。半晌,眼前的影像终于分明。两个一壮一瘦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皆蒙起了面。一块面包被扔到他未被缚的右手边。
「看三小!」较壮的男人粗暴的推了他的头一下,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骂道。「吃!」
梅惟垂下眼,看着那块面包摇了摇头。他的胃的确是空的,但恶心感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
「X!不吃?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敢挑!」高壮男人大怒,差点连假声都忘了装。
另一人抬手制止他,蛇般的双眼冷冷盯着梅惟。
「只有这种东西,想饿死是你家的事。还是你想喝水?」
梅惟摇头。高壮男人眼看又要发作,他很快接口:「我想……画画。」
「什么?」虽然看不到,但那块蒙面布下想必是愕然神情。
「我不会玩花样的,再不你们可以把我画的图都收走没关系。」他用略嫌中气不足的声音低缓说道。
「我想画画……」
天亮了,然后又暗了。
若非如此,在这间位置隐蔽的废弃房屋里,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样。
梅惟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未进食,也未合眼。他只是用没被绑的右手,在素描本上一直不断作画。
「真是变态。」金发少年啐了声,将手里早被玩烂的牌一丢,就地躺下,吞云吐雾起来。脸虽仍蒙住,但他已将头罩拿下,露出惹眼的发色。
不知怎地,他有感觉这姓梅的小子,其实早就知道他们是谁。哼!反正他也不在乎,软弱少爷一个,他还怕他告密不成。
他不喜欢梅惟。比起校里其他被轻碰一下就哇哇叫、拼命求饶的肥羊,老是闷不吭声逆来顺受的梅惟,反而令人打心底不舒服。若不是老大有交代,交涉结果出来前不要轻举妄动,他早想趁这机会狠狠赏他一顿排头吃。
「喂!到底还得待多久?我快闷死了。」熊男小声问道,掩不住心绪的手微微颤着,索性也放下了牌。直肠子的他没有同伴沉得住气,他站起,像无头苍蝇般在狭小屋内绕圈子。
无法排解的「不安」……「无聊」反倒还是其次。因为过于漫长的枯等,早就悄悄弥漫的不安随时间分秒过去,越发高涨。
毕竟「等级」不同。这不是办家家酒,也不是在学校里逞凶斗狠欺负弱小,就算被教官发现斥责也不痛不痒。若非认识了「那个人」……他作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变成绑票案的共犯。
他们的老大,不过是轻笑着说一句:「事成就有一百万可拿喔」,他就像被迷走了心智,一回神便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别看胖翔他那副德性,他脑袋虽不灵光,狗运倒不错,做案子还从没有失败过。介绍这好差事给你,你可别搞砸,丢我面子……」
「怎么?你后悔了?」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熊男惊醒,瞪向讽笑着吐出一大口烟的同伴。这已经不知是他抽的第几支烟了。扔了满地的烟蒂后,他们的筹码仍靠坐在柱边不断画着那些鬼图,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你说谁?X!」他粗起嗓子回道,重新坐下。
好香……
是巧克力的味道。似曾相识的浓烈感觉,仿佛不久前才刚闻过。
对了,就是在那台绑架他的车子上……梅惟迷迷糊糊睁开眼,直觉抬起半昏然的头探寻那股气味。
右手、眼睛再次被绑住,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从脚步声依稀分辨出又有一人进屋。那人正在讲电话,大概是有使用变声器吧,声音古怪而尖锐,隐含暴怒。
「……翔哥,情况怎样?」
看见策划这次绑架的大哥终于回来,金发少年和熊男立即站起,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其实不用问,他们心里也大致有谱了。
「妈的,别提了!」胖男子压住手机,啐道:「肉票的金主老爸好像昨天就出国了,接电话的死老太婆番得很,讲了半天,还压根不信我绑了她家大少爷,八成是火星来的,妈的讲都讲不通,X!」
接到勒赎电话的家属哪个不是惊慌失措,再不就讨价还价的想把赎金压低些,哪像那老太婆从头到尾都没进入状况,简直白目。
金发少年闻言皱起眉。对方敢这样拿乔,难道是算准他们不敢撕票?怎么可能!
「翔哥,用手机交涉好像不太好吧?」
「没差,我是用人头户买易付卡,条子抓不到的啦!再说他们也不可能报警,这种住阳明山豪宅的大户人家最爱面子了。」胖男子有些焦躁,又拆了一大块巧克力塞进嘴里,顺道掏出一把玩意儿来,抛给少年。
「阿旭,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