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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低头，只一眼就将我微微软化的心如坠冰窟，浑身遍体生寒。

这只镯子，就算化成了灰，我依然识得。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ldo;重华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千秋早就死了，和她的父亲母亲一起，死在了你的手中!&rdo;

狂风卷过院落，扫折了所有葳蕤草木，天地昏暗森然，繁华盛景凋零在一刻之间。我指着萎然在地的遍地枯枝，冰冷道：&ldo;这才是最应景的，重华。你能给自己织一时美梦，但织不了一辈子。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又何必惺惺作态?&rdo;

眼前这个人我不想再看到一眼，满腔恨意在胸臆里横冲直撞，手提了几次，终是没下得去手。拂袖大步离去，徒留他伴着一地凄景。

回去伏羲宫后，我将自己锁在宫中，昏昏大睡了一场。混乱不堪的我无法去面对重华，也无法面对自己，只得选择了逃避了。

数日后，我蓬头垢面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宫里静悄悄的，没有见吉吉，也没有见游奕。腹中空荡得厉害，端起主殿桌上的点心，一口一口地啃着。点心不大新鲜，硬邦邦的。东华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捧着壶冷茶毫无形象地牛饮着。

灌了半肚子的水，才缓过气来，拍了拍胸我吁出口气：&ldo;噎死我了。&rdo;

东华平平道：&ldo;重华要死了。&rdo;

&ldo;……&rdo;

在我昏睡的几日里，一连串的事由纷纷而起，以涂山小白突然在众位神族面前揭发重华密谋昌合君，刺杀高俊上皇为。紧接着由秦浅清向上皇自悔认罪，交出重华与昌合的通信，言之凿凿，众神哗然。随后本该羽化归天的高俊上皇突然转醒了过来，其间掠过众人对我医术的顶礼膜拜不提，虚弱至极的上皇只道了句：&ldo;罢了，虎毒不食子，我又能对我儿怎样?&rdo;

如同一场狂风暴雨，神族的权利重心天翻地覆。本享着颇高声望的重华，一夜之间成了弑君弑父的声名狼藉之人。上皇虽言原谅重华，但向来尊尚礼教的神族怎会容下一个连天地君亲都罔顾的神帝?其他氏族的族长联名上书申讨重华，挨不过众志所向，上皇不得不大义灭亲将重华打入了天牢。

我绝没有想到，再次来赤水水牢时看望的人会是重华。前几日尚关押着昌合的弱水里，现在锁着的是曾经风华正茂的神帝。

去的时候，井水正退了下去，露出的人遍体伤痕，几处露出森森白骨，惨不忍睹。我瞥了眼打着灯笼的狱卒，狱卒吞了口口水，忙道：&ldo;这个，这个小人也是奉上头的命而为，也是身不由己啊。&rdo;

&ldo;奉谁的命?&rdo;我淡淡道。

&ldo;上、上皇……&rdo;

&ldo;荒唐!他是上皇的嫡亲长子，上皇又是德高望重之人，会下那样的命么!&rdo;我斥道。

狱卒吓得浑身哆嗦，猛磕头道：&ldo;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呐!是、是伯河公子下的命。&rdo;

&ldo;滚!&rdo;

&ldo;是是是，小人这就滚。&rdo;

重华闻得上方的动静，抬起头来，正巧与我四目相对。他似没想到第一个来看的人会是我，露了片刻疑惑之色，道：&ldo;你来作何?&rdo;

&ldo;我是来瞧堂堂一介神帝，沦落至此的笑话的。&rdo;我大大方方坐下。

&ldo;好看么?&rdo;

&ldo;还不错。&rdo;我津津有味地摸出个果子啃，在触及他到磨出白骨的手腕时，眼被刺了刺，挪开了眼光。

&ldo;你来与我要说些什么?&rdo;纵然落魄到这地步，重华仍是那个心思剔透的重华。

我贸然问了句：&ldo;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rdo;

他静然，于是我自言自语下去：&ldo;我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得如同他就是我的天与地一样。我为了他，放弃很多，亲人、原则还有……自己。可有一天，我发现原来的自己是那么的愚不可及。&rdo;

&ldo;现在的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再也不了。&rdo;我站起来，低头凝视着他：&ldo;因为他，不值得。&rdo;

我终还是没有办法做个十全十的恶人，落井下石这种事留着给上皇和他的&ldo;义子&rdo;去做好了，听狱卒说，众神已经请命裁决重华了。这大概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也是我面对过去的最后一面了。

他罪有应得，可我却没有……心安理得。

回过身的刹那，重华的低语飘过耳侧：&ldo;我喜欢你，阿秋，一直都。&rdo;

我恍做没有听见。

我又一次回到了那座院落，碰上几个侍者为难地堵在门口。我将头伸过去：&ldo;怎么了?&rdo;

一个侍者头也没抬说：&ldo;神官吩咐我们来清扫此地，可这门锁罩着的符咒只有特定人才能打开，这可如何是好?&rdo;

我狐疑地将手放了上去：&ldo;胡说，我昨日明明开了。&rdo;

门锁应声而落，那侍者不乐意道：&ldo;这相思咒本就只有施咒人和咒术对象才得开启。咦，莫非这是你心上人施的?&rdo;

余后的话，卷入风里，我像逃一样疾走出许久。前方突然横闯出个人，堪堪阻住我，惊魂未定的我骂道：&ldo;哪个不长眼的?!&rdo;

憔悴委顿许多的少燕，咕咚跪在地上，声言破碎：&ldo;祖宗，白茯山……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