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下棋的周父也停了下来,老花镜已经滑到了鼻梁中部,他抬起眼皮,从眼镜上方看周一。
胡闹!
气氛瞬间蒙上了一层冰晶。
周一忽然有点后悔,好像不该这么早告诉他们的。
眼下她就像是一条待宰的鱼,在案板上扑腾着。
顾知行见状坐到了周一身边,躺在案板上和她一起扑腾。
周父周母先是十万个为什么,然后是十万个反对。两个人像唱双簧一样,你一句我一句。
开书店又累又不稳定。
去找个正经工作,赚得少一点也没关系。
知行你也不拦着,由着她胡闹。
周一已经熟悉了这些话的套路,低着头任由它们左耳进右耳出,眼睛却一直盯着茶几上新换的桌旗。
拼接处那里有根线头,越看越不舒服,像新买的衣服忘记剪标签,又刺又痒浑身难受。她告诉自己,待会儿千万要记得拿剪刀剪掉。
父母的话还没停,她分出神来听了听,然后心里计算着什么时候说到那句为你好。
顾知行看出她的为难,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周一感受到他的安慰,终于把眼神从桌旗上移开,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
还好,顾知行心里松了口气,神色如常,看来没有把这一箩筐的反对放在心上。
他正要开口解释几句,却听到周一先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开书店不是心血来潮。
那你跟家人商量了吗!周父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度。
像打气筒连推几下,把气球吹得鼓鼓胀胀的。
幸好他想到自己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太激动,于是又叹了口气。
不过充满气的气球,就算泄了一半也还是气球。
周一不敢和他硬碰硬地顶撞,只好柔了声辩驳。我已经长大了嘛,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呀。
无奈周父周母是钢板一块,周一的争辩也好,撒娇也罢,都当一下被反击回来。
长得再大也要听父母的话!反正我们不同意。
周一还要再说什么,顾知行制止了她。
爸妈,让一一放手去做吧,还有我呢。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但语气却坚决。周父周母不好对着他生气,便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态度依旧很强硬,直到周一离开时也仍旧不同意。
临出门前,周一又跑了回去,拿了把剪刀剪掉了那根线头。剪了标签,衣服穿着就舒服了,周一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刚刚就看见了,总算剪掉了。她嘟囔着。
周母一听就知道,刚刚的话全都被她当作耳旁风了。
回去的路上,周一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忽然有些失落。
我早该想到他们不会同意,就不应该这么早告诉他们。我还期待了一下,以为
顾知行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她被头发挡住的模糊侧脸,连带着她的叹息声也模糊了起来。
他伸出手握住周一的。
一一,说服不了他们就不要说了,你只管去做,我给你殿后。
虽然有些孩子气,却赶跑了周一的失落。
她和顾知行这两条案板上的鱼,下定决心要扑腾到水池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