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老熊没倒,反成了军政一体的总督,手握生杀大权。这下尴尬了,他请命深入敌后,自是出于对后金的深仇大恨,私心里,也有避开老熊的想法。
九死一生,他打出了镇江的一片天。而今归入登莱体系,有望成为独领大军的实权总兵,前提,袁督师的认可同意。
毛文龙并不热衷于当观,他是富家子,走马章台、打打杀杀的古惑仔生涯,才是人间理想。但父亲和他说,有钱无势,在这世道上,早晚成为别人口中的肥羊,于是走了门路,送他到辽东李成梁大帅麾下。体制,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逢迎拍马,他不愿。勾心斗角,他不屑。杀良冒功喝兵血之类的,更不用说了。于是职位忽上忽下,不高不低,他成了辽东有名的老油子。可眼见当年身边摇尾乞怜的女真走狗翻了脸,将辽东撕咬得支离破碎,遍地白骨,他气得钢牙咬碎,夜不能寐。老子,嫩死你个野猪皮!
要嫩得痛快,就得当上大将。
李成梁搞定那些酸儒文官的手段,他都懂。先低头做小,给足对方颜面。再附庸风雅、粗俗不堪,让对方尽情讥讽,放低警惕。然后就是不停的送、送、送,送到某天对方意识到这小钱钱是某处公款,双方已成同流合污的共犯了,铁得不能再铁。
这位袁督到底怎样?据说皇帝无比尊敬,连贴身护卫都让他的那种。但皇帝尊敬的大臣多了去,衣冠一脱,依旧是禽兽。李成梁那一套,有用吗?至少今日,他盛大欢迎,却迎了个寂寞。
待遣散队伍,回到镇江官衙,袁可立已经坐在了他的位子上了,正在等他。这位袁督,一身朴素,像是个饱读诗书的邻家老头,与那些绯袍大员确实不一样。
他毕恭毕敬,立于一旁,心里直打嘀咕。
“坐,都说毛大帅胆大包天,哪来的拘谨”
换回笑嘻嘻嘴脸,毛文龙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然后,领受了一棒当头。
“都说你克扣军饷、拉帮结派、军纪散漫、走私偷运、劫掠朝人,陛下特地令老夫来看看”
“卑职的居所,督师都看过了,别无长物啊”
“你不贪,这不假。可这镇江好些大宅子,住得都是谁?陈继盛、张盘、沈世魁、陈有时、张焘。。。。。。。”
毛文龙头上冒出了汗,这老头儿只提前来了一天!他还不清楚,对面,可有着当世查案第一人的美誉。
“兄弟们为国辛苦。。。。。。。”
“没有军饷,缴获吗”
“这不是,怕日后漂没吗”
漂没又是大明的一项好规矩,自从有过海运,也就有了翻船丢失的可能。于是每次运粮饷,都会预留一定的折损额度。后来,不管陆运海运,到手的钱粮都会打个折扣,这部分就叫漂没,至于漂去哪了?懂的都懂。
“成军以来,你部何曾有过漂没?”
毛文龙呐呐不能言。
“今后,辽人、南人不再有别,别搞派系;粮饷,本督亲派人来发,你不必过手;你部,按新军标准重新整编训练;走私的船,交给沈有容;别再带朝人劫掠那些两班大臣了,这两班,还有用。以后怎做,给老夫上个本子,你当过生员,别装成不通笔墨。”
袁可立站了起来,拍了拍毛文龙的肩膀。
“好自为之吧,陛下爱惜你是个人才。若你整顿得来,那总兵,还是你的”
第二日,袁可立就走了。留下惊魂未定的毛文龙。
浸染大明观场十多年,他不信,怎么世道就这么变了。不行,他还要最后做个确认。
除了袁可立,陛下还派了内侍太监来监军。而今到了镇江,就住在沈世魁的宅子里,他得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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