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是医院副院长的现任妻子,带着十三岁的女儿和十一岁的儿子跟他划清了界线。gougouks说真的,老侉子当时一点也不恨她。如果当时老婆孩子不跟自己在政治上和生活上彻底地划清界线,不知道他们还要经受怎样的磨难。
就是在那蹲牛棚的日子里,他遇到了昔日因伤留下的没有参加渡江战役的一个营里的战友。战友告诉他,当年他的老婆确实沿着他们部队的行军路线找过他,但战友见到她时她就独自一人,衣衫褛烂,神智几近不清。
她告诉老侉子的这个战友,她的儿子丢在途中一个好人家了,自己带着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嘴里不住地念着老侉子的名字,还有华东野战军某师某团的番号。她说她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后再回来接儿子。。。。。。战友问她儿子丢在那里了,那家人叫什么名字?她都已记不清了,只反复地说着“俺儿子身上有记号,等俺找到她爹了再回来接他”。
住在老乡家养伤的战友也无能为力,在几个老乡家里凑了点干粮给她,目送她又踏上漫漫的寻夫路。。。。。。
罗大麻子端起酒在老侉子面前的杯子上碰了碰,默默地一饮而尽。
罗大麻子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老侉子,二黄也没则声,默默地给空了的杯子又斟上酒。
三人一起默默地喝了几杯,又有人小心地在外敲门,罗大麻子起身去开门。
还是那四个漂亮的服务员,又是四盘热气腾腾的菜。
老侉子就对她们说:“菜就不要再上了,再上就没地主放了。”
二黄也道:“多了多了,这一桌八大碗够八个人吃得了。”
服务员放下菜走了,罗大麻子掏出包香烟递一支给老侉子,老侉子不要,朝二黄伸出手去。
二黄会意,就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烟叉子(装烟袋、烟叶子、火柴的小口袋)递了过去。
老侉子接过来就熟练地打开,拿出了烟袋,按上了现成的烟叶卷子,点上火就吃了起来。
二黄的烟袋请了客,就凑合着和罗大麻子抽起了香烟。
老侉子喷云吐雾了一会,又招呼两位老朋友喝酒吃菜。
二黄提起酒瓶晃了晃:“这瓶好象要见底了,来,我们喝干了它再听老侉哥接着讲。”
三人又连着喝了两杯,罗大麻子就把空瓶子塞到茶几底下,又把另一瓶打开。
老侉子就吃着老烟叶子,又沉浸在对过去岁月的追忆中??
在京郊蹲了四五年牛棚子,他又被发配到安微某县的“万头猪场”劳动锻炼。这里夏天蚊蝇满天飞,蛆虫遍地爬,人的皮肤极易骚痒长疮。一个一起下放劳动的北京来的老中医就用几味中药熬成黑药膏,那里痒了抹上点,要是长疮了就找块破布洗干净了糊上药膏贴到疮上,马上见效。
老中医也不保守,把那几味中药的名字告诉了老侉子,还教他熬制时的要领。记得他当时还和老中医开玩笑说,要是将来能回北京,没事做就卖这狗皮膏药也能混口饭吃。
又在这猪场蹲了三四年。有一天晚上,突然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一口京腔,让老侉子这两天写份揭发原单位某位领导的材料。说是这人已被关起来几年了,还没正式定罪。当年的血战死了那么多人,与这个人的暗中通敌有很大关系,现在就差他的一份证辞了。
这个满嘴京腔的人临走时放下一本材料纸,还安慰老侉子说,两天后他来拿材料,等回京后上头对这个材料满意了,他老侉子也就可以回京了。
那天晚上他和老中医商量,知道这又是北京那几个人要借他的手害人,让他无中生有,助纣为虐。
但要是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也不会善罢干休的。
于是,当晚他和老中医去撬开了厂部的门,偷来了厂长的自行车,和一把装在布袋里挂在墙上的厂长家的二胡。
罗大麻子就收拾了个包裹连同二胡绑在后车架上,一夜骑出一百多里,来到了江苏的地面上。
老侉子在一个小镇上买了点吃的,骑车到一个小树林里睡了一觉。下傍晚又骑车上了路。这一次骑了五十多里,花了两块钱在一个破旧的客栈里住了一个晚上。
后来他请街头的铁匠按自己的要求弄了个方便携带的小炉子,把自行车作价给了铁匠,拿着找回来的二十块钱去医院的中药房按老中医纸上写着的买了几味寻常的中药。又买了块白布,找放学拿着毛笔端着墨汁的学生借了笔墨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狗皮膏药的生意就算开张了。
半个月后,到了他战友遇见他发妻的地方,打听到了那个战友当年住过的老乡家。
老乡的说法和战友说的一样,只知道她是一路从北边过来的。
这自然是她从临沂家里出来的路线,他早就懂的。
于是,他就一路卖着狗皮膏药,一路打探发妻和儿子的信息。
寒来暑往,就到了哭树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