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像在戏弄她一样,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些。越走越近,就像是在阴暗的地下海洋中潜游似的,从一片光亮处移到另一片,徘徊在死角周围和一排排耸立的书架后。西蒙一边走一边瞟着书名,大部分都是外语。有些书已经非常老旧了,连书脊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们看上去像在1746年建校时就已经摆在这儿了,现在却依旧被传阅着,真是个奇迹。卢卡斯某次和她开玩笑说,他曾在借阅卡上发现过乔治?华盛顿[129]的名字。
自从那夜他来过她酒店的房间后,她就一直努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有时她能忘记那件事,就半个小时,或者再久一点点。尽管她已经非常努力了,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去想旅馆的那个夜晚。在此期间,时间会飞快地流逝,而她心里只能浮现出他将她抱起,放在床上的画面;也只能感受到他的手撕碎她的衣服,爱抚着她的身体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不,她心里想,这也不是真的,她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当她转身走向另一个空空的走道时——毫不意外——在那里她隐约闻见了泥土的气息。就像是刚刚被翻过的泥土。
“你好?”她转着身,冲着周遭的空气问道,“能听见吗?”
在书架的尽头,她看见什么东西突了出来,于是匆忙奔去。“啊,原来在这儿。”直到她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手推车,而是图书馆放置在这里的一个踩脚凳,为了方便那些矮一些的阅览者的。
最后她走入了一个死角。地下室到了尽头,她的耐心也是。转过身向回迈去,她似乎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你好?”她试探道。那个身影还在移动,却还是没有回答。
她透过书顶看向另一侧的走廊。“你好?”
这次,她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但某样东西阻止了她继续追问下去。
阻止她继续暴露自己的位置。
她尽可能蹑手蹑脚地溜进旁边的走道上。每当确认没人后,再悄悄溜到旁边的走道上去。
但她仍然能感受到另一个活物的存在,而且就在附近。
草皮的味道愈加明显了。
她踩下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但脚后跟还是弄出了些声响。
她甚至听见了他的呼吸声。一阵牙齿碰撞的声音,就像是某个东西嘴里塞满了牙齿一样。她突然想到那幅古老的蚀刻上攻击圣安东尼的野兽。
倚在书架的一端,她脱下了一只鞋子,接着另一只,拿在手中,慢慢地向通往主楼层的楼梯移动过去。
那沉重的呼吸又来了,比之前更近了。她弯下身子,从书堆的缝隙中瞄了一眼隔壁的走道。什么东西在移动着,身影阴暗而模糊,背对着她。
她低伏下身子,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她的嘴突然像在撒哈拉沙漠时一样干燥——她沿着两架书间狭窄的走道,一寸一寸地挪着,在她以为已经离那东西够远了以后,她转身又瞥了一眼。
在一叠地图的上面,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脸颊凹陷,表情阴郁,满脸土色。
她拔腿就跑。鞋子也被甩在了身后,她冲到走道尽头,向左转了个弯,经过另一个走道,又拐向了右侧。她还能听见脚步声——还是爪子?——紧紧地追随着她。
她拼命地跑着,急切地寻找着自己的方向。迎接她的会是楼梯还是死胡同?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太过惊慌了,那个追逐者似乎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在耍弄她,像猫捉老鼠一样。想要借此把她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