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恙河边遇龙的数个时辰以前。
长安城外的泾河,千百年来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若有人能潜入水中,一直向下穿过幽深的泾河水,便能看到那堂皇富丽且闪烁着光芒的泾河水府。
一向安静祥和的泾河水宫,今日却是人人脸上愁云满布。虾兵蟹将们不安地穿行在水宫外,蚌女们也没了往日的轻快悠扬歌声。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条消息——龙王触犯天条,不日将押往仙庭受审。
许多水族难以接受,要知道即便是天下江河湖海如此之广,龙族遍布,泾河老龙也是出了名的谨言慎行,平日里基本甚少出去寻仙访友,即便是偶尔出去,也不过是去长安城里买几两桂花酒喝。
“唉,龙王爷要是出了事,咱们这些水族可如何是好?”
一只老鲥鱼匍匐在龙宫殿外,心中止不住的忧愁。
“谁说不是呢?咱这泾河几千年下来,全靠龙王爷给我们做主,没了龙王爷咱们可怎么过啊?”
一只蟹精唉声叹气。
堂皇无夜的龙宫,似乎被愁云笼罩。
而此时龙宫之内,一老一少两位龙族正朔正相对而坐。
“叔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若是因为降雨一事,那也太过荒谬了!莫说只是与法旨稍有偏差,即便是差了许多,也罪不至此啊?!”
说话的是那年少的龙族,他化作人形,面若冠玉,头戴金玉冠,一袭白衣翻涌,真是个如玉般的少年。
而那年长的龙族却是龙首人身,原本屹立的身型此时却略显佝偻,只见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道:“玉儿,终究是叔父失算了!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你要记住,千万莫要再妄议天规,否则恐有不测!”
名为敖玉的少年却愤愤道:“叔父怎也如我父王一般软弱!千万年来我龙族受天庭管束,兴风布雨无不尽职尽责,可却换来了什么?多少仙人门下想要降雨只需一道法令,我等龙族就需随叫随到,哪次降雨又有什么法旨?我龙族,莫非只是仙神的猪狗不成?”
泾河龙王却只是苦笑,一如传言中的懦弱。
“不行!我现在就上报天庭,重审此案,决不能让叔父你上那剐龙台!”
少年说完按剑而起,就要走出殿去。
“你敢!”
一向以好脾气出名的泾河龙王此时也火了。
随之而来的是持续了很久的沉默。
沉吟许久,泾河龙王才把敖玉叫到身边,语重心长道:“玉儿,你是我龙族千百年难出的天才,叔父亦知你心有大志。但是正如你所言,我龙族在凡人看来,是所谓的万鳞之长,祥瑞之灵。但是在仙神看来,也不过是盘中佳肴,膝下恶犬罢了。”
“叔父……”
龙王一改往日的犹豫,摆手打断了敖玉,低声道:“你暗中所行之事,叔父亦有所知。只是你千万要记得,这乃是祸及全族的大事,你今后一定记得敛了性子,徐徐图之。我龙族基业,全系于你一人之身!”
“叔父……”
敖玉闻言大震,猛然跪伏于地上,叩首道:“孩儿谨记!”
就在此时,一道凡人不可见的金光突然穿破了天际,直入这泾河水府之中。耀眼的金光照的水族们头昏眼花,一些尚未完全化形的水族,更是直接被打回了原形,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只见金光缓缓散去,一个金衣力士,手擎着玉帝敕旨,临于水宫之上,威严道:“玉帝有旨,泾河罪龙接旨!”
老龙王此时已候在殿外,闻言却只是镇静地跪在地上,静待命运的降临。
“滋因泾河龙王,违背玉帝敕旨,擅改天意,即日押入天囚,择日上剐龙台受刑!”
宣旨完毕,金衣力士淡淡地看了龙王一眼,道:“接旨吧,罪龙敖岐。”
龙王接过力士手中的敕旨,道:“小龙谨遵法旨!只是此事皆因小龙而起,这泾河水族却是无辜,望天使能够大发慈悲,饶过则个。我泾河虽无甚宝贝,但千年所藏,可供天使自取。”
“哦?”金光力士意外地看了一眼敖岐,笑道:“没想到你敖岐倒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堪,也罢,若是你这小小泾河水宫中真有些好玩的宝贝,饶了这些蝼蚁却也无妨。”
说罢,力士看了一眼周遭水族,像是在看盘中的美食。
“多谢天使仁慈。”
敖岐说罢,便领着金衣力士往府中宝库去了。
金衣力士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敖玉正咬着牙杵在殿内,泪水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