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此人,年纪不到四十,中等身材,穿曲领大袖紫色朝服,头戴平脚幞头,腰间扎着皮革大带,腰带后面系着精巧的黄金鱼袋。双手平端象牙笏板,脚上蹬乌皮官靴。三寸长的胡须,乌黑如墨;一双眸子,清澈若水。
观人首先就要看眸子,何栗的样子怎么看都不象奸臣,最多是好心办坏事而已。再说了,为忠为奸有时候也由不得臣子,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看着何栗,想着事情,赵桓不知不觉地情绪平静下来。
不久,七名宰执都到了。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张邦昌躬身见礼,问道:“臣请陛下,今日要议何事?”
何事,对呀,今天要谈的是……
泪眼婆娑的明媚在眼前晃动,越王妃的灵魂在烈火中呼喊,赵桓的火一下又上来了!
“今天,谈一下蔡京、童贯等六人之事。”赵桓淡淡地说道。
耿南仲望着官家,只见官家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扶着椅背,肩膀似乎在颤抖,声音也不如往日里从容。他一下就明白了,官家生气了,而且火气极大,如果控制不好,马上就会发作的。
所谓六人,指的就是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勔,当然没有人不知道。
张邦昌听得一愣,一边字斟句酌,一边说道:“六贼误国,百死不足赎其罪恶。只是……”
话说到半道,忽然打住,卖的什么关子?
赵桓面无表情,一点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张邦昌老脸一红,接着说道:“只是金兵初退,当务之急是迎太上皇帝还朝,六贼之事,似乎可以缓缓再办。”
尚书右丞唐恪道:“臣以为,张相之言实属万全,请陛下深思熟虑。”
李纲也上前说道:“臣李纲附议!”
七名宰执,除枢密使吴敏、尚书左丞耿南仲之外,都是一个意思,就连张叔夜也赞同张邦昌的看法。
饱受怒火煎熬的赵桓,感到是那么无助,就象可怜的明媚妹妹一般无二。
赵桓拍案而起,怒道:“缓办,缓到什么时候?金兵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还要缓?先人的陵寝被挖的挖,掘的掘,还要缓?
就在刚才,明媚进来说,越王妃的陵墓也遭了难。老人家尸骨无存!你们说,让朕怎么缓!
百姓罹难,社稷涂炭,你们说,让朕怎么缓?
难道,等到我们君臣都成了金人的囚虏,才能办是吗?”
赵桓气势逼人,宰执无不惊骇。
无人敢于答话,殿内空气迅速冷却,从四面八方压来。
关键时刻,还是李纲。李纲定定心神,奏道:“事有百端,总有先后。上皇回銮,再办此事也是不迟!”
赵桓举起手边的茶杯,扬手就摔了出去。茶杯从李纲耳边擦过,“当”地落在大殿中央,碎片纷飞,水花飞溅。一声脆响,仿佛千斤重锤撞在心儿上,众人吓得一哆嗦,脸色变得刷白。
自从赵桓登基以来,即使金兵围城的危急关头,也从来没有这样失常过!
李纲“扑通”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无言请罪。
其余人,也全部跪在地上。
赵桓声色俱厉,道:“蔡京南下,百姓竟不卖米于他,仅此一事,便足见民心了。民心如此,为何缓办?
朕如果连这个事都决定不了,这个皇帝不作也罢!
传旨:贬太师致仕蔡京为秘书监,儋州安置;太师、广阳郡王童贯为左卫上将军,吉阳军安置。贬太傅致仕王黼为崇信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翊卫大夫、安德军承宣使李彦赐死,并籍没家财。放宁远军节度使朱勔归田里。贬少保、淮南节度使梁师成为彰化军节度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