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戴瑶只有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玲珑可爱的年纪,可过得却不安稳。
戴瑶祖辈中有人做过翰林院士,到了她父亲戴世名这一代,虽然已经很久不做官了,家人却依旧喜爱读书。虽然戴瑶不算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跟着爹爹,也能认字读书,做些文章。
也因着世代喜爱读书,戴世名一家在县城方圆数里是出了名的有学问。再说戴世名知书达理,举止得体,戴家也因此深得邻里称赞。平日做一些书籍生意,邻里也常来捧场,没出几年,戴家也发达了,成了大富人家。
戴世名之妻元氏常说:“如今我们家里富了起来,瑶儿又和千金小姐一样养着,这多亏了邻里的帮衬。如不是他们常来买书,我们生意也没这么好,是该知恩图报,平日也多多回报他们。”
因此书籍价格越发低廉,邻里一个个都在戴家买不说,就连邻县邻乡的都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买。薄利多销,戴家赚得盆满钵满,口碑也越来越好,家底也越来越殷实。
可好景不长,元氏外感时邪,又恣食生冷瓜果,伤了脾胃,竟然害了痢疾。元氏起初还不在意,只一味休养着,到后面腹痛难忍,症状愈为严重。戴世名后知后觉,夜里元氏犯病,这才知晓,二话不说连夜叫了大夫过来整治。
医术高超,口碑极好的大夫平日里赚得盆满钵丰,也不差一点银子,夤夜也不开门候诊。戴世名只请到了一位医技平平的大夫许梅平。
许梅平素日除了看病,因生意不好,又兼卖医药书籍。可这份生意也被戴世名抢了去,心生恚恨,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却早想着暗地里给戴世名一番教训。
许梅平二话不说,背起行医物品便和戴世名来到戴家。元氏冷汗直冒,许梅平诊治一番,心里知道元氏病情严重,却道:“贵夫人病情发现还算早的,只要稍加调养,喝我开的药,便能痊愈。”说着叹了口气:“我还当是什么大病呢,也值得我大晚上跑一趟。”
听到许梅平最后一句抱怨的话,戴世名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送了许梅平大夫出去,戴世名叫下人去抓药熬药,此事也放了下来。
可病情一些天后开始恶化了。这晚元氏食过晚饭,打发戴瑶上床睡觉,回来躺到床上,便觉腹部好似几千把刀在割绞一般,元氏额角滑下豆子大的汗水,吩咐下人去叫戴世名。可等戴世名来的的时候,已经不大成了。
戴世名唬得魂飞天外,闯门而入,伏在床边,元氏有气无力道:“我恐怕是不成了,虽是去了,如今能有这样的家境,我也不担心你们二人了。只是,你千万要照顾好瑶儿……”话刚说完,便撒手人寰。
戴瑶还不知怎么回事,便被下人叫了起来。又被告之母亲见背,起初戴瑶还云里雾里,等看到母亲的身体与伏床大哭的父亲时,戴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父女两个抱作一团,哭得稀里糊涂。元氏素来贤惠淑德,对待下人有如亲人一般,平时不打不骂,这时候下人念着元氏的好,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屋子人呜呜咽咽。
回天乏术,只得安排后事。花了大量的财力人力安葬好元氏后,戴世名便将许梅平给告了。
戴世名觉得许梅平难逃干系,一纸诉状将他告于公堂。县令接了案件,戴世名拿出许梅平开的药单交给县令,并将来龙去脉道得一清二楚。县令又叫来两个老大夫仔细看了药方,说的确是强身健体的药,不过对于痢疾却没多大效果。
蓄意害人和庸医误人的判决可是天壤之别。元氏死无对证,诊断时痢疾的病情也无法再查,县令自以为是秉公处理,只判许梅平医术不高,误人贤妻,罚了一大笔银子。
许梅平虽然被罚了一大笔银子,而且口碑下降,恐怕这个县里再无人找他看病,但他也不恼,毕竟算害死了戴世名的爱妻,心中那是一个解气。付了赔款,就在酒楼里面喝得醉气熏熏,当夜醒来,背井离乡跑了。
戴世名虽然心有不服,但想再如何惩治许梅平,对于元氏也无济于事,不如宽容他,也当是替元氏积德,投个好人家。
然而事情并未因此告一段落。爱母去世,戴瑶整日里闷闷不乐,不是坐在门口呆呆望着,便是桌旁支颐不言不语。
戴世名红着眼眶安慰道:“瑶儿,你这样也不是个事,整日闷闷不乐的,娘见了也不会开心的。”
戴瑶无精打采道:“我也不想闷闷不乐,只是什么也打不起兴趣来。”
下人给戴瑶送去好玩的,戴瑶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便丢下了;丫鬟给戴瑶送去好吃的,戴瑶随便吃了一点,便再无胃口。每日除了在房里弹琵琶抒思母之情,什么也不做。
这样过了几个月,戴瑶越发消瘦了下去。以前脸上还有些肉,现在面黄肌瘦,倒像是饿出来的。
戴世名也等不住了,乘着得空的时候,带着戴瑶看遍了县里的名医,都只说是心郁寡欢,只要喝一些药,平日多笑笑也就得了。
想尽办法也不能逗戴瑶开心,戴世名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续弦,替戴瑶找一位后娘,去与戴瑶相处,省得戴瑶整日关在房里,闷出病来,元氏在天得知,也不会怪罪罢。
消息一出,各处的媒婆便上门来说亲。推荐的要么是粗鄙不堪的,要么是自恃高贵的,戴世名不说般配不般配,单对戴瑶来说,又有什么裨益。
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日戴世名在书庄整理书籍,一位女子走进书庄。
戴世名连忙走出柜台:“姑娘买书呢?”
这个姑娘与戴世名年岁相仿,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却是一尘不染。头上插着鎏金牡丹钗子,看起来十分素雅。笑起来如沐春风。
姑娘拿起一本《女德》,双手在书上摩挲着:“这本书怎么卖?”
戴世名道:“这本书一钱银子。”
姑娘听了,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人说谈一会儿,十分相投。说着说着,戴世名说漏了嘴,将元氏之死和女儿之事不小心道了出来,姑娘笑道:“你家女儿真是孝顺,我们那儿有人前天死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