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郎,项郎……”床榻上昏睡的人又开始呓语不止,阴淮锁眉望着这张虚白如纸般的容颜,有些失神。这一晚上,这个名叫向榆的小兄弟这样呢喃呼唤已经很多次了。但他的声音极低极细,阴淮听不出他呼唤的是什么。隐隐约约中,阴淮似乎能感觉是一个人的名字,他在心心念念着谁么?
向榆……他……她……
阴淮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勉强地露出一丝笑意。如若不是他将她带回来照顾,不是亲眼看见她一张有些黝黑的小脸在毛巾擦洗后还原了真正面目,他还真无法想到她会是女子。不怪他如此笃定她是一个女子,因为他难以将这样即便虚弱中仍旧难掩绝色倾城的一张丽颜当成一个男子所有。
除了刻意把脸涂黑,她还故意把墨眉加粗。毛巾洗掉她黝黑的重彩时也一并还原了她原本细长如柳般的墨眉。她的眼睛紧闭,眉宇深蹙,小巧□的鼻梁下是那嚅动不止的唇瓣,她不安无助的呢喃呓语和纠结痛苦的神色能勾起人心底强烈的疼惜。而当他心疼地伸手安抚她紧蹙的眉峰时,那瞬间的悸动让阴淮呆愣了好半刻。
他该收回手,特别是在知道她是女子后。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当指尖在触碰她的那刻起便像被她吸附了般,根本无法移开。安抚她的眉眼后,他来到她的眼角,为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最后来到她嚅动的双唇,然而,当他触及到那片柔软时,阴淮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所为,猛地抽回了手,暗怪自己的不自持。
他怎么能让自己在人家昏迷不醒时随意唐突?至少他所熟读的圣贤书让他不齿自己刚刚的行为,可手即使抽回,他的心里仍强烈地记得刚刚流连她的眉眼,触及她肌肤时那种滑嫩的触感和那片柔软的唇瓣带给他强烈的悸动。
楞楞地望着这张恢复本来容貌的绝色秀颜,阴淮原本勉强的笑意已经加深,心跳更是加快几分,他开始有些期待。但期待什么?嘴角的笑意和脸颊的微微烧热已经让他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可忽地,阴淮眯紧了眸子,抑制心里瞬间的悸动,他的眸中流露出的已是怀疑。
今天,他们初次相遇,她的帮助避免了他将遭受的难堪,但她为何这么做?因为她善良热心还是别有所图?最最可疑的是她明明是女子却胆敢混入军营,冒此大险。
是不是该把她交出去?不。阴淮立刻否决理智上最该做出的行动。她此刻的柔弱让任何人都不忍再加以伤害。
柔弱?呵呵,阴淮扬起一抹笑意,忽然发觉她并不合适这么个字眼。这个女人骨子里是坚强的,不然她不会在身体濒临崩溃的状态下坚持跑完了十个来回,整整十里。
次将军项羽考验入营新兵是司空见惯的事,阴淮本来并不在意,但是当所有人都完成任务离开校场时,跑道之上那抹孤零零的身影却吸引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久久驻足,无法移目。
当时的她很狼狈,跑一段就吐一段,每迈动一步都似乎要竭尽全力,当她跑到最后一圈,他终于忍不住上前,当她那样跌跌撞撞地迎他而来时,他被她当时的样子震撼了。她在哭,泪流满面,不知是因为呕吐而催出了泪还是真的感到痛苦。但她又在笑,泪水之下绽放的笑容因嘴里的一声声呢喃呼唤而越发灿然,让人动容。
在她完全瘫倒在他怀里时,阴淮的心蓦地抽紧。如今得知她是女儿身,阴淮真不明白她从军的目的,她如此拼命又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一码完我赶紧更了
太忙了,对不住大家了!
☆、谋划
半夜,虞妙弋发烧了,阴淮吓了一跳,立刻去找军医,三更半夜扰人清梦,军医并不高兴,听了阴淮的描述,说她估计是受了风寒,开了副药就让他离开。阴淮考虑到向榆的真正身份亦不敢带军医去看她,现在军医这么不耐烦正好如他愿,假装不大满意,取了药就离开去炊事营熬药。
回来后,阴淮扶起虞妙弋,让她靠在自己胸怀,一口口喂她喝药。起初她很不配合,双唇紧抿,严拒苦涩的药汁。无奈得阴淮都想撬开她的小嘴,强行灌药。可当感受到她柔弱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时,阴淮的整颗心都是柔软的,哪里还舍得对她动粗。还好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平心静气地哄着,慢慢地喂,昏迷中的她似乎听进了他的话,折腾一会后她终于喝下了大半碗。
放她躺回床上,阴淮重重地松了口气,扑腾乱跳的心也才得以稍稍平复。睡着的她还是很不安稳,眉仍旧颦蹙,也不知道她是烦恼什么,纳闷的是,她又开始呓语了。
她到底是说什么?念着什么人吗?好奇之下,阴淮将耳朵凑近,附在她的唇瓣,她吐出的气息灼烫了他,让他本已平复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勉勉强强,他听到了些,向朗?向郎?还是项郎?
不管是哪个都像男子的名字。是谁?她的心上人?这一猜测让阴淮很不舒坦,他起身,手扶上她的下颚,强行让她住口。直到她终于安静地沉睡下去后,他才收回手,怔怔地望着她发呆,为自己适才的妒火攻心做出的举动而惊。
*
黑暗如重墨,在这伸手不见的黑暗里,除了黑暗就是阴冷,宛如地狱般的世界。一道红光乍现,如天降天火瞬间耀亮阴冷的黑暗世界。
猝然的光亮让黑暗中的人很不适应,他撑开手挡去这道盛芒,待适应后才慢慢睁开眼,看向来人。百年神兵魔刃天子剑中,除了他蚩尤还会来的人就只有他了。
“蚩尤,告诉我,我的母亲真的魂飞魄散了?”这世上也只有他还会记挂那个女人的生死。
火光消散,冥司麟少一张急切的脸冲入蚩尤墨色的眼底。这张脸继承了他的五官,而那双眼睛传承了她的眸色。蚩尤闭了一会眼,消除心里因见这一张脸这一双眼带来的撼动。
“喂,蚩尤!”见蚩尤兀自盘腿而坐沉默,麟少更急了,一双琥珀之眸因急切而燃起一团小火焰,黑暗里耀如火炬。
蚩尤睁开了眼,却没看他,只是冷冷地开口,“怎么?你开始质疑你那位心目中神圣的恩师?”他轻轻一笑,略带嘲讽。曾经那个女人便是如此信任和听从那人,而这个孩子更是。蚩尤这样的嗤笑让麟少不快,暂缓这个话题,麟少改问,“当日我收取虞妙弋的魂魄时,是你要我让她重生。你说可以借由她的身体让我的母亲复活,到底你打算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