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结界撤走的事情同知雪说了一遍,知雪亦是觉得摸不着头脑,怕其间有什么阴谋忧心忡忡地劝我莫去。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刘萱那一脸纯稚的模样,阴谋之论似乎根本无从说起。
知雪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味执拗地强调我莫要轻易去赴约。
入夜之后躺在榻上,久久不能阖眼。乳白的月色映在纱窗上透出空灵灵的光晕,照在妆台上盖着锦缎的铜镜显得益发悠然。
恍然坐起身子下了榻,走到纱窗前,掀开罩着铜镜的锦缎,冰冷的手指顺着镜中依稀可辨的轮廓滑过纤长的脖子落在锁骨上,愈见清晰的锁骨形状姣好美丽。那样美好的弧度衬得脸上那道粉色的长疤更加丑陋。
粉色的长疤在月色下泛着微光,在模糊的铜镜中愈加显眼,颤抖着手捂住它,一丝恐惧油然而生。
这道疤会不会毁了饼二心中的花锦?
即使我一点都不憎恶这道长疤,可我不知道饼二会如何想的,这张脸不是天上的月亮,即便残缺也别有一番韵味。那样长的疤痕,无法消除也无法掩盖,伏在脸颊上就像一条恶心的肉虫。已经残缺至斯的容颜何以赏悦君心……
在妆台前呆坐了许久,等回过神的时候天边已泛起了淡淡的微光,清冷的曙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没有半点阳光的温度,仿佛那温暖万物的力量被一层浅薄的轻纱牢牢阻隔。
推开雕花轩窗,晨起的寒意虽刺骨冰冷,却终究还是夹杂着一丝浅浅的暖意。想了一夜都未曾想明白的事却偏生在这一刻想通:想一百回也不及做一回,无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都好过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筹措。
过午之后,刘萱暗中派了人来询问是否赴约,应下邀约打发了来人。偶然望见摆在暗处的锦瑟,抱着瑟意兴阑珊地来回拨弄,不成曲调的琴音流淌在指尖,落在耳畔散乱而艰涩。
怔怔地抚了一曲《广寒皓雪》。
一曲毕,眼前似乎掠过那个中秋月夜里挺拔如松的身
影,以及那曲意境清幽的华胥之梦。
夜幕降临,孑然一人抱着锦瑟去了东宫。
东宫早已不是当初的东宫,沉寂在夜色的宫闱早已没了往日瑰丽的灯火,仅有几盏灯火聊以慰藉,门庭外高悬的灯笼早已被夜风吹灭,守夜的侍卫也不见踪影。
绕过花园,循着荷花池上了爬山廊,隐在草木间的宫殿处处透着一股寂寥和沧桑。
宽大的袍袖满满地笼着风,夜风的沁凉顺着袖口一路穿梭通身遍及,抱着锦瑟的手冰凉如水,战栗顺着四肢缓缓游走开来。
下了长廊,一个转折便到了子弗曾经的寝殿,半掩的殿门显示着已经有人造访,伸手去推门,木门启开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亢长刺耳。
已经人去楼空的东宫仍旧坚持每日洒扫,轻软的毡毯踩在脚下绵绵如云,夜风从门外灌进屋子,被吹起的帐幔在黑暗中像一只只漆黑狰狞的触手。
半开的门外照进来的月光微弱而清冷,无人的宫殿透着几丝诡异。
“刘萱。”我压低声音唤了一句,漆黑的殿内安静如初,没有一丝回应。
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却瞥见重重的帐幔后头有一团蜷缩的黑影,若是不细看很难察觉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