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消弭,带着那股熟悉的阴寒之气飘在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望着她轻轻一笑,她努力抽、搐着嘴角,惨绿色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牵强的笑意。
“住在里面的每个人却都不似当初。无论是多么温婉的女子,到了这里都会疯,都会变得歇斯底里不可遏制,这里不仅仅是人间锦绣堆,更是吃人不吐骨肉的魔窟……”我望着的眼睛说,“以前总以为自己已经洞悉人事,到头来却发现经年累月的道行根本抵不了一颗人心。太多世情不是我这一介小妖能彻悟的。在这里……无论多么真的东西到了最后都会沦为一场笑话。”
沉默地望着我,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大当家的这是要走了么?”
我颔首微笑:“保重!”
她皱巴着鬼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路顺风……”
中庭处,知雪提着灯站在阶前等着我,我攀着长梯冲着挥手道别。凉风刮过眉梢眼畔,激起一阵让人措手不及的伤怀,最后还是没忍住那几滴泪。
回到麒麟殿,天已黑透。五色的碧玺珠帘在烛光下熠熠动人。
我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倒影嫣然一笑。铜镜中挽着高髻的女子也轻弯着唇笑开来。梳头的宫人执着金剪剪出一片齐平的刘海。
我摸着垂在眉梢处的刘海,恍然地眨动眼睛,隐约看见了多年前的花锦,那个曾经对子弗一心相待的花锦。连带着多年前的那些少女情怀一起回归。
微侧过脸,那道狞长的疤痕却仍旧存在,再怎样美好的过去终究还是赢不了“如今”二字。
梳头的宫人匆匆跪在地上,用一种急切的语气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的手艺虽粗浅,却还是能遮住它的。”
我默默颔首,跪在地上的人站起身,仔细地在我的脸上描摹妆点。再睁开眼时忍不住红了眼圈。小宫女嘁嘁喳喳地站在我身边笑着解说自己是如何遮了那道长疤。
我伸手摸着那半边脸颊
怔然落泪,聒噪的小宫女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我打开妆台的抽屉,捡了一锭金子递到她手中示意她退下,小宫女得了金子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领命退出寝殿。
子弗赶到时,知雪等人已在庭院中设一席酒菜。树下的人婷婷而立,穿了一袭素淡的苍翠衣裙仿若向南而生的翠柳。
小小的桌案横亘二人之间,拢在淙淙月色中的人轻颤着睫毛看着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花锦,恬淡温柔宛若月下的水仙般让人怦然心动。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眸中也有他的身影,清晰明澈眼波流转,竟是痊愈的迹象。
”眼睛可还好?”
“陛下隆恩,小锦的眼伤已经痊愈,今日请陛下前来是为聊表谢意。”语气浅淡疏离,带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
他有些不是滋味地说:“还是叫孤的名讳吧!”说出口又觉一阵懊恼,只得举起案上的酒一饮而下意图掩饰。
“陛下可是觉得小锦变了?”对坐的人再次斟满空掉的酒杯,语带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