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中正口中简陋窄小的兰苑是闻府旧宅,曲折游廊,花木葱郁,正厅鸡翅木太师椅上铺着绣工繁复的坐垫,汝窑长颈冰裂梅瓶中插着几枝白海棠,梅花素银钩敛起素纱牡丹八宝暗纹的幔帐,掐丝瑞兽香炉中檀香悠悠。
容策并未落座,躬身对着宋予衡行了一礼:“义父。”
这两年容策行踪飘忽不定,写给他的信越来越少,宋予衡心里憋着气,接过齐湘递过来的白锦帕擦着手指并不接话:“齐湘,给殿下找件像样的衣服换上,堂堂郡王也不嫌寒碜。”
容策没拒绝,由齐湘引着出了房门沐浴更衣。
宋予衡寻思容策即便和他顶几句嘴他也不舍得真责备他,哪里想到他连话都懒得同他多言。
他烦躁得把白锦帕丢到一旁,揉了揉额角自我反思:“我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
九歌咽了口唾沫干笑:“有……有吗?应该或许大概没有吧。”
宋予衡又问:“然思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九歌如实道:“有点。”
然思不高兴的时候会下意识抿唇,宋予衡轻眉眼之间满是不耐的阴厉之气:“他为何不高兴?”
九歌抵唇干咳两声:“殿下素喜简朴,兰苑对他而言太过铺张奢靡了。”
“铺张奢靡?”宋予衡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
兰苑比不上雕梁画栋的皇家别苑,就连城东的蓼汀水榭都比不上,久无人居疏于打理,破败荒芜,宋予衡屈尊在此安置不过因为这里是他年少所居之所,容策竟会感觉太过铺张奢靡?
这些年他在长陵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行军打仗过得是什么日子?四方游历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庆安帝的嫡长孙,吃糠咽菜粗布麻袍,成何体统!
“督公,这是两江总督丁中正,巡盐御史卫则,太常寺少卿左奎,扬州巡抚张怀慎上的奏疏。”
“啪”的一声厚厚一沓奏疏连带着青花茶渣被摔到了青石地面上,碎瓷片刺破上好的宣纸,满目狼藉。
“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的脾气?”雁回捡起卫则上得折子重新递给他:“在其位谋其政,看一眼。”
宋予衡冷然道:“有什么好看的,眼见我把陈维施带回来审问才纷纷上折子推卸责任。”
雁回:“听闻小殿下被你接回府了?他已经不是当年被你从临安接回来的小乞丐了,你别动不动就对他摆脸色。”
“什么长陵王,就是个小乞丐。”
雁回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见不着时夙夜难安,真见着了又横眉冷对,长陵王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