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开着门的矮房子,一丝水汽漾了出来,我眨了眨眼,那滴水汽似乎滴进了我的眼里。
不自觉地,我点了点头,那哑奴快步离开了,我扶着刀,看着那扇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走了进去,几乎算得上是急匆匆地。
…我只是想确认他的情况,或者是害怕他逃走。
我这么安慰自己。
所有的想法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趴在浴桶里,我有些手足无措里。
自从我进入定北王府成为一名暗卫后,就很少有这种感觉了,被杀不过头点地,我一直觉得没什么事是打紧的。
半人高的木桶蒸腾着淡淡的水汽,木桶边有一个长凳,上面凌乱地放着一把粗刷子,凳子上还扔着一件带血的月白袍子,地上洒着不少水,有些是被稀释后的淡粉色。
我抬起头,看向桶里的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桶边,看着我。
这样的注视让我想起了昨晚的梦,我一下不安起来,想向后退,但是撞见他的视线,又觉得后退不是男人应干的事,便浑身僵硬地站着,别扭地握着我的刀。
也托了这个姿势的福,我能够顺利成章地与他对视。
他像是刚清醒过来一般,眼底还带着痛意,但更多是迷茫和懵懂,这些懵懂和他没有焦点的瞳孔混着,含着水汽,直愣愣地看着我。
这种眼神,又与昨日不同了。
木桶不高,他交叠着双臂趴在桶边,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往常散落在额前、总是挡住脸的额发被通通梳到了身后,现出他一张懵懂的脸来。
他不常见生人,如今见了我新奇,是会这样的。
我在心底给他解释着,同时又不受控制地看他的肩头。
准确的来说,是肩颈后面的一整块,昨天我行刑的地方,见我的视线偏移,他也小幅度地转头,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我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我用北国语言抛出了这句疑问,到底是出于暗卫的自尊,还是关心他的伤,我已经来不及去想了。
他愣住了,听见家乡话的他好像大梦初醒般,那双好像始终蒙着水汽的、失焦的眸子突然有了神采,我听见了激烈的水声,但他并没有站起来,也是,他的左腿上个月被主人掰断了,没人给他治,到今天也没好,他怎么站得起来。
我看着他在木桶里扑腾了几下,最终妥协般用手臂撑起上半身,他一起来,那些胸膛上或紫或红的印子便更明显,这些新旧淤青映着他雪白的身上,我不觉得可怖,我只觉得胸口闷。
他依旧不敢出声,只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抬起手腕指了指后背,有些讨好地冲我笑,比了个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