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官道的转角之处,赫然出现一辆冲将而来的马车,驾车的车夫大吃一惊,连忙调转马头、往旁侧奔驰而去。我心神大乱,慌忙勒马,黑马却不听我的指挥,狂烈地冲奔向前,急剧地颠簸,直欲将我抛甩下来……
蓦然,一个高大的男子降落在我的马上,紧坐在我身后,握住我拉着缰绳的手,柔声安抚着躁动、激狂的黑马。
在他的掌控下,黑马驯服地缓步而行。揪紧的心口骤然松懈,我长长地呼气,却猛然发觉,身后的男子紧紧地拥着我,他温热的手掌仍然握着我发凉的手,他的胸膛贴在我的后背上,阵阵的热意漫卷而来……
脸颊一烫,绯红满面,我勒马停下,跃身而下。适时,表哥叶思涵赶马回头,翻腾而下,青衫一抖,朝我走来,看着我身后的男子,目光犹疑,转而将我拉向一旁,关切地望我:“阿漫,怎么了?”
心神略定,我浅浅一笑:“无碍,方才黑马受惊,是他帮我制住烈马。”
叶思涵紧凝的眉峰略微松懈,宠溺地瞪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朝他走过去,抱拳诚恳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叶思涵代她谢过!”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笑道:“不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举眸望去,此人一身锦缎白袍,敛住傲岸的身量,脸型修俊,线条冷硬如斧砍,眉峰若刀削,鼻子挺拔微勾,双唇微嘲地抿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的眸光总是若即若离地流连于我的身上,裹挟着一种令人讨厌的打量与兴味。
心中气恼,我利落地翻身上马,勒转马头,催促道:“走吧!”
他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眉峰轻扬,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愈加轻薄。叶思涵自是注意到他不寻常的表情,微一躬身:“抱歉!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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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慢 虞美人(2)
马不停蹄地进宫觐见皇太后。
公公一路引到佛堂,随即退下。佛堂是永寿宫中东首的一处偏殿,安静得无一丝尘埃的侵扰,仿佛外界已是千百年,而这里的时光是停滞的,与任何人事均无关联。
佛堂中青烟袅袅,温润平和,并不刺鼻,反而有一种沉心静气的功效,浮躁的心立时沉淀下来。氤氲氛围中,皇太后挺直着腰背,恭敬地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轻声诵经。
“是阿漫来了吗?”传来悠然、缓慢的声音,相较半年之前,似乎苍老了许多。
这语调,完全没有平素的祥和,莫非,皇太后生气了?因何生气?
心思微动,我缓缓跪了下去,静气道:“阿漫恭请太后圣安!今儿午时才到洛都的,在府里换过衣裳便赶来向姑奶奶请安。”
“嗯……”皇太后拉长了声调,鼻音浊重,再无声响,只余木鱼声声。
那清脆的敲击声响,一下下地敲打在心坎上,叮叮咚咚,打散了我强装的平静心绪。
每日午后,皇太后必定会待在佛堂诵经,从不间断,坚持已有十五载,祈求佛祖保佑大凌王朝的永世基业,保佑凌氏子孙代代相传。
跪在轻薄、软绵的绫缎长裙上,仍然感受到地面的僵硬,半年未跪,竟是那般不习惯,疼得抽气。
嘉元十二年秋,皇太后年老孤单、身有微恙,召我入宫陪伴左右,十四年秋,我出宫回扬州,此时已是十五年三月,再次从扬州北上京师,匆忙赶至龙城宫阙,自然怀有至关重要的事儿。
丝丝冷气钻进膝盖,四处蔓延,冷煞了身心。我深深皱眉,不敢有所反抗,心中明了,太后真的动怒了!虽说服侍皇太后两年,我仍然是惧怕她的。
向来,此种不温不火的沉默,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呵,暴风雨是冲我而来的吗?
木鱼声断,皇太后在宫娥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往寝殿走去,传来安详的声音:“茶凉了!”
心头一喜,我赶忙起身,快步走到内殿,准备好“翠影翩跹”与茶具,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地炕上的原木方案上,沏好一杯,端放在她面前,低声道:“姑奶奶,香不香?”
当初进宫之时,携了一些碧螺春让皇太后尝鲜,她见其外形纤细,嫩绿隐翠,便取了个美名儿:翠影翩跹。无料,皇太后饮碧螺春上瘾,而且一定要我沏泡的才会饮得入口,直至我出宫回扬。
皇太后每说“茶凉了”,便是要我沏茶。而她只会在心境平和之时,才会饮茶,因她一贯认为,假若心情烦闷,再好的茶,也品不出个中滋味。
她端起茶杯,陶醉地品闻着袅袅浮起的茶香,嘴角蕴了轻微的笑:“阿漫,你回扬州后,哀家再也不肯饮茶了,今儿总算饮到阿漫亲手沏的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