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雨又回头看了一眼居闲庄的招牌,看了一眼庄子里的草木,心里自我安慰着没关系,以后再回来就是,这才坐上了回临安的马车。
她已经把铺子的事情给芳儿安排好了。
首日的五十坛一天内就顺利卖光了,第二日卖出三十余坛。谷雨估算一坛泡菜一家五口也能吃上一个星期到半个月,便让芳儿在库存卖到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去找陶店的老板定一批新货;光师傅盯着库存白菜的新鲜程度,把老的都腌制成泡菜;也叮嘱着小康,留一些白菜给庄子里的用人过冬,再留一些若冬天蔬菜涨价,可以拿出来按原来的市价售卖。
她还让芳儿多宣传着她的新策略:老顾客凭原包装来买泡菜可以减免20文。这样也省去了很多包装上的成本,给顾客也提供了便利。
铺子的银钱都保管在芳儿身上,谷雨觉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要求她每笔都记着账,每个月写信给她汇报,有什么事也尽管来信问即可。
但她总隐隐感到不安,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明明都事无巨细地交代好了,带回家的礼品也都装上了,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而此时王相彦已经在临安城里的嫣红楼落了座。
小厮江童见刘妈妈招呼完便愣着不动,不像往常一般机灵,便提醒着:“去请盈盈姑娘来。”
刘妈妈鞠一躬,赔着笑脸说:“不知王公子要来,盈盈姑娘现下正在接待林……”
江童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不用说这许多,你去叫来。”
王相彦抬起眼来问道:“可是林司岐?”
“是,是。林大人早些时辰来楼里,点了盈盈姑娘去唱曲儿。”
王相彦翻了个白眼,换了个坐姿,把右腿搭在榻上,懒懒地侧倚着,也不继续问了。
刘妈妈感觉到空气的凝滞,见对方不接自己的话茬子,只得赶紧退了出去去请盈盈姑娘。
这生意真不好做,谁也不想得罪,谁也得罪不起。
不一会儿盈盈姑娘便踏着香气进了包厢,她着嫩粉色的襦裙,外头是一层粉色的柔纱,走起路来飘飘然然,薄纱拂得人痒痒的。
她柔柔地向王相彦行了礼,便径直坐在了他的左边,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开始给他倒酒,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娇柔。给他盛完酒便轻轻揉起了他的肩膀。
王相彦眯着眼睛,总是皱着的眉头好像终于要舒展开来。这时包厢外传来交谈的声音,在他听来万分刺耳,眉头又深深地锁上了。
“公子,是林司岐……。”江童道。
王相彦摆摆手,“愣着干嘛,让他进来。”
片刻,江童一打开门,林司岐便跌着进来。他一身酒气,已酒过三巡的样子。这天还没黑就醉成这个模样,连江童都看不过眼,心里默默地嗤笑。
林司岐对着王相彦作了个揖,道:“久闻公子大名,久闻不如一见呐……果然是器宇不凡,仪表堂堂……”
“不知林大人有何贵干?”王相彦坐起身来问道。
“没没……久仰久仰。还望王公子替我向皇后娘娘问好。”
“怎么黄昏未至林大人就酒兴大发呢?”
“许是知道王公子今日也要来这嫣红楼的缘故吧……哈哈。”他竟笑起来。
见此,盈盈姑娘也低下了头,不愿见这尴尬的场面。
但王相彦也不说什么,笑了笑,抬起一只酒杯向他致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林司岐回到自己的包厢,气不打一出来。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个低贱的庶子给自己一个少年金榜题名、御赐的进士摆什么臭架子,竟然不顾礼法对长辈不尊。
自己低声下气去问候,在众多娘子面前竟一些面子都不给留。
这王相彦除开皇家外戚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若自己有他这样的身份,那肯定早就是身居要职,是朝廷的重臣,是国家的栋梁了。
林司岐越想越气,越喝越多。
待到黄昏时刻他已经喝得太多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今日是女儿返乡之日,家里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这个主君去交待。
而这事也关系着他以后的前途,不能再喝了,得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