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一如她的身形,又弱又柔:
“下官大理司直李惟巽,问各位大人安。”
朱子岐看一眼坐在右侧的沈毓章,见对方举袖微让,遂坐正了,开口问道:“向成王告发卓少炎、郑劾、吴奂颉等人大逆不臣的人,是你?”
李惟巽点了点头。
朱子岐又问:“当初得知卓少炎弑兄、冒卓少疆之名、欲于北境起兵谋反、向大理寺卿吴奂颉告密的人,也是你?”
李惟巽再度点了点头。
朱子岐看着她低垂的头颈,怎么也没有想到成王所举的告密之人,会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纤弱、毫无心机的微不足道的女官。
无人说话时,她就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一副任是面对什么样的罪责与酷刑都不会抗争的样子。
朱子岐见过不少告密图利之人,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
他推了一下案头的文书,让陪堂小吏拿去给她看,道:“这是你向成王所举的三人罪证,你可有要纠正或否认的?”
李惟巽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小吏扔在她眼前地上的文书,对上说:“回大人的话,下官没有什么要纠正或否认的。”
朱子岐问:“卓少炎的这些秘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李惟巽回答道:“我与卓少炎麾下大将江豫燃青梅竹马,江豫燃多年来一直视我为他的心上人。因他的关系,我与卓少炎亦有颇深的交情。卓少炎以女子之身从军北境,心中自有不能为旁人所道之苦闷,所以会将她的心里话与我千里传说。卓少炎信我,诸多秘事也不瞒我。”
“照此说来,卓少炎所谋诸事,江豫燃一直知情,却从不上报朝廷?”
“江豫燃并不知晓,卓少炎只同我说过。”
“可你说江豫燃视你为心上之人,你知道的事情,会不曾告诉他?”
“大人,我从未视他为心上之人。这些年来,全是江豫燃一厢情愿罢了。”
李惟巽说这话时,声音虽弱,然目光凝冷,骗不了人。
朱子岐再度看向沈毓章,低声道:“沈将军有什么要问的?”
沈毓章盯着李惟巽半晌,只问了一句:“李惟巽。你可有什么隐衷?若有,可据实告来,朝廷必能为你做主。”
李惟巽忽而轻轻笑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对上沈毓章的目光。她的眼神平和而冷静,她说:“沈将军。当初告发卓少炎谋反之事、致卓少炎受诏归京下狱的人,正是我。我没有什么隐衷,也不需朝廷为我做主。”
她这句话有所指,朱子岐听不出,但沈毓章却听懂了。
正是她。
令成王得知卓少炎背叛他的人,致卓氏一门惨殁的人,正是她。
沈毓章点头,冲差役道:“将她押下去。”
……
快入夜时,兵部又派了人来。
这回来的人是沈毓章带到兵部的亲从之一,行事非常低调。他在见到卓少炎后,递给她一封信札。
卓少炎打开,里面薄薄一张纸,纸上是沈毓章亲笔手写的三个字。
一个她分外熟悉的人名。
卓少炎面无表情地将来人谢过,转手就将这张纸就着灯烛烧了。
乌色纸烟之中,她的面庞渐渐变得青寒。
回忆如烟,缭绕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