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正是和我们半道结识、同车抵京、一路之上共历危难的归无极。
“呵呵,甚好甚好,多谢挂怀。”他哈哈大笑,又将我上下打量一遍,“啧啧,我这眼睛多半是个摆设了,竟没瞧出清秀少年原是个娉婷少女,更没想到,莫莫小弟竟会是赫连小姐。”
“好说好说。”我瞧着他,淡淡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这世事真假本就没有定则,人在其中,不过博个糊涂一笑罢了。”
“说得好,说得好。”他抚掌点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我莞尔摇头,请他里面坐了。落雁重新奉上茶来,我俩开始不着边际地闲话一通。
其实,这个归无极除了热衷钻营之外,还算是个相当有趣的人。只不过,按照他那副生意人的性格,绝不会做报酬率为零的投资。于是,我一边喝茶,一边静听,等着他做完铺垫,说出此来的本意。
“哎呀,只顾自己闲扯,几乎忘了正事。”他忽然拍了下额头,拿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瞧着我,“赫连家业庞大,自不消说,但据在下听闻,貌似各项生意往来只在天朝之内,并不曾向外拓广?”
嘿嘿,终于来了,正题开始加载中。
我放下手里的茶盏,摇摇头:“的确没有。”
“唔,虽说我天朝风物繁盛,是商贾云集之所,然外邦也多有富庶之地,贵处何不到那殷富之国开设一些生意往来,也好多个钱路?竟是放着那些大好行商之地不顾,甚为可惜,可惜。”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里扼腕感叹,好像放着钱不去赚的人是他一样。
我笑眯眯地瞧着他那副奸商相,没有接话。真是的,大家又不是头回认识,有必要诸多拐弯抹角吗?这正题的加载速度也忒慢了吧。
他见我浑然不动,完全不理他那茬儿,踌躇了一下,只得继续说:“据在下所知,陈楚虽是个小国,但颇为富庶,且与我朝接壤,交通方便,小姐何不尝试将商路拓至彼处,想来获利必丰。”
啧啧,果然,媚外的人,无论何时都是绷紧媚外这根弦的,我就知道又是陈楚。
“陈楚虽与天朝接壤,但毕竟是他邦别国,民风习俗之类有别天朝。这人生地不熟的,贸然前往经商,只怕多有不到吧?”我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切,单凭你一句好话,就想让我对个不熟悉的海外市场投资?你忽悠谁呢!
“对极对极,去外邦开辟商路,确实要先摸熟彼处情形。”他连连点头,随即满脸堆笑,“在下久已往来于天朝和陈楚之间,对那里各方可谓熟知了。若是小姐有意去陈楚开辟商路,但有需要,在下必定尽力协助,至彼处代为打点一切,在所不辞。”
哈,可真会说,我笑了笑,暗自腹诽。人家说,锣鼓听声,说话听音。乌鸡少爷,你这是在向我要陈楚国内总代理的权限呢,亏你还说得自己像个雷锋一样,真稀罕。
“唉,说出来不怕归少爷见笑。”我轻叹一声,微微垂下头,做出一副黯然状,“我这个赫连小姐,其实只是徒有虚名,连傀儡也算不上,不过是个摆设。赫连家的生意自有旁人掌管,哪里容我插手干涉?即便我真的有意行商陈楚,也只能是想想罢了。阁下的盛情,我敬谢不敏。至于阁下的意向,请恕我无能为力。”
“呵呵呵……”他听过这话,眯着眼睛笑了一阵后,望向我目光闪烁,“方才那番话若是旁人说的,我兴许还有几分相信。若是小姐说的么,恕我当个笑话听听好了。”
“哦?归少爷此言何意?”我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归无极衣袖轻拂,冲我眨眨眼:“这容园之内的赫连小姐,我虽是初识,但一路同行的莫莫小弟,我并不陌生。外界传言,赫连小姐弱质纤纤、娇柔怯懦,而我所熟悉的莫莫小弟,却是胆大心细、聪颖果决。若将这两种性格同归一人的话,依在下看来,那不过是披了一身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的外衣罢了。”
黑线……我顿时郁闷了一下,乌鸡少爷你是吐槽党么?!好吧,我承认我想在你面前装蒜来着,可你也不用拆台拆得这么彻底吧?真是……你大爷的!
我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呵呵,归少爷言重了,哪有什么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不过事出无奈、情非得已罢了。”
“嘿嘿,好说好说,不管哪种都好,在下定会耐心等待,直到小姐大局在握的那一天。”他露着两排白牙,笑得阳光灿烂,“在下今日此来,并非期待眼前如何,只是奢望能得小姐金口一诺。”
呃……我晕,看这架势,那位乌鸡少爷俨然已经把我当做一项行情看好的期货了,打算来个套期保值。
唉,也罢,只能答应他了,谁叫那家伙知道我的底儿!要是不给他个甜枣吃吃,万一他去外面拆我的台,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更何况,这个跨国经营的提议蛮不错,就算这年头还不时兴什么汇兑损益,但能赚点外币,也是有成就感的嘛。
于是,我毅然点头:“好,今日一诺,他日必践。”
眼看驻外经营总代理的权限落入囊中,乌鸡少爷乐得笑逐颜开,又吧啦吧啦地闲扯一通,告辞走了。
目送他离开,我揉揉眉心,转身回到二楼卧房。这一上午的时间,见了这个见那个,还没闲下来过,再加上昨晚一夜赶工没合眼,现在十分疲劳。
于是,我准备吃过午饭饱睡一觉,养养精神。从此刻起,直到半个月后取回情报、展开行动之前,我想,这十几天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事儿了。
不料,事实再次证明,我的第六感它就是个坑人的主儿。
午饭后,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正打算去找周公,谁知还没动身,门外就传来落雁的声音。
“小姐,可睡下了么?”
唉,看来午休破灭了,我叹口气,认命地坐起身:“还没,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