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少年一起转头看向我。其中抚琴的是一名看起来14岁左右的少年,他一身绸缎白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花草树木的淡淡香味,尤其是那双清澈悠然的眼眉,竟不带一丝鄙视。倒是其中最矮的少年,大惊道:“你就是那个爹最疼的丑妹妹?……”
白衣少年双眉一拢,超然一笑,打断他道:“人不应分美丑,因为美丑并不长久,始终会随着年华的流逝让人淡忘。”
我看着他,有些怔忡,这种完美的人是应该让人讨厌的,因为他拥有了我没有的东西。但我却被他面庞上那种光亮至美的气息感染了,因为我知道,那双清澈的眼眉正透露出真诚的微笑。
“我叫冥念玉。”忍不住扬起嘴角,在这世上,有了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莫测高深,淡淡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嗯?”我扬眉。
他缓缓回道:“皇帝的赐名,身为臣子怎会不知?”
“那你叫什么?”
“小姐……”绿娥拽了拽我的衣角,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如此不矜持。
惊讶只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思索着看着我。
“念玉从没出过北苑,性格率性天真,范大人不要怪她。”张口的是一名黑衣男子。他很高大,也很黑,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点点发光,但他的眸子却泛着一股蓝光。他应该是巴地人。但那张刚毅面容却越看越觉得熟悉,竟然有几分爹的轮廓。他看我的眼神没有嫌弃,却带着一抹让我战栗的冷淡。
“大……大殿下,奴婢立即带小姐回去……”竟然是他,冥念尘,我的大哥。那个矮小的男孩应该也是二娘之子,冥念世。当初,巴王以联姻作为联盟的条件,在政治的面前,爱情显得可笑。众人皆知巴王仅有一女,此女阳刚烈性,面容一般,却生性洒脱,见冥玉眠即使在自己为其孕育子息后还无法真心相待,一气之下独返巴地,陪伴父亲,并且带走大哥,立为巴国太子。
“臣范悠然拜见公主殿下。”他微笑着,一字一字说的清楚。
我眨眨眼睛:“你跟哥哥看起来一般大,怎么就担起出使的重任了?”
他浅浅一笑,柔声道:“皇帝让臣年轻时多走些地方,见多才能识广。”
我的脑袋转得飞快,故意道:“姒国的皇帝就不怕你没经验,谈判失误吗?”
他无奈地笑了,声音还是那么的轻轻柔柔:“臣回国后一定要告诉皇帝和福玉公主,虽然外界都传长公主的女儿是薄命的,但我看倒是个机灵的娃娃。”
我心口咯噔一下,呢喃道:“福玉公主?……”出生时的少女便叫做福玉,看来她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成功回到了大都。
“嗯,景玉公主的妹妹……你的姨娘……”
我点头应声,我磕磕巴巴地试探道:“那个……我表哥……是叫风赐吗?”对上那双深邃的明眸时,耳朵有点粉红。
他的笑意淡淡逝去,波澜不惊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说:“嗯。吾国太子殿下确实名为风赐。虽然他眼有恶疾,但与公主一样是个好学的孩子。我八岁时也不及他现在博识。”
我长吁口气,那个孩童果然安好,还被立为太子。回去告诉母亲,她可会觉得欣慰。
“小玉儿在这里做什么?”沉稳有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急忙撒娇似的扑进父亲的怀里。
“我听到好听的筝声,就寻到了这里,看到了两位哥哥和年轻的范大人。”
父亲看我的眼神若有所思,笑着问道:“你觉得范大人可好?”
我想了想,说:“范大人除了长得过于脱俗,其他哪里都好。”
“呵呵……”父亲忍俊不禁,看着范悠然的眼神莫测高深。我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竟改变了他的一生。
“长江后浪推前浪,范大人是青年才俊的典范,连念尘都特意回来只为听你一曲。”
他急忙下跪却被我爹扶了起来:“没有外人,不必拘礼。”然后,转过头,冲着我笑道:“我女儿也弹了一手好琴,你可愿听下?”
我脸色微红,哪有这么夸人的。在冥玉眠眼里,我哪里都好。不过既然是爹提出来的,即使他们不想听也不会说出来。我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人,二哥念世完全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大哥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品着茶点,范悠然倒是睁大了双眼鼓励地看着我。他的皮肤像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眼睛如同最清澈的潭水,让人忍不住凝视。
我轻轻拨动着琴弦,调整音节,构成一种特殊的软套,然后拖指滑音后倚音,韵味悠长,又以重颤音偶尔点缀一下,色彩清淡。
音调古朴,风格淡雅,一首《出水莲》长久悠扬,正是想送给那个喜着白衣、洁身自爱的俊美公子。他的眼神越来越亮,满脸的诧异,就连无所谓的大哥也凝神闭上眼睛,随着筝声游走。那一年我只有八岁,史书上记载,如果没有这首《出水莲》,冥念玉与范悠然本应是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
一曲作罢,我长吁了口气,像个孩子等着老师的点评似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范悠然首先开口唤我:“公主殿下。”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干净而文雅。
“此曲何名?”
我淡笑,望着他的眼意味深长,轻声道:“出水莲……范悠然。”
他的表情莫没高深,脖颈有些发红,结巴道:“臣蒙公主抬爱了……”与我这个多活了几十年的人相比,他还是个孩子,可是我却有一种心动的感觉。人世间,女子都要嫁人,我的身份决定了早婚的命运,所以我倒是希望遇到一个像他一样的君子。也只有君子才能透过粗陋不堪的表面看到我的心底。我不过是一个寂寞许久的女子。
赐婚
春天过去了,一切也都要回归原点。范悠然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姒国,我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他的车渐渐消失在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