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还有……殿下已经……生不下来了……”
“保不住了……趁着殿下还不知……快……”
“一定要保……殿下,有一位小主子了……这个就……”
“……首医官大人……这个无论如……没有可能了……动手吧!”
……
肖起无力再睁开的双眼不停地往外流着眼泪,他想要大声喝止‘不要,不要杀掉我的宝宝,让我生,我能生下来的’……可是无论他的脑海里怎么哭喊求助,却是真的连最后一点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感觉不到……
他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个耗尽全部能量的躯体,灵魂离体一般的漂浮在身体之外,除了无休无止的疼痛毫不间断地传来,提醒他还活着,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许久许久之后……
肖起其实并不真正知道自己这一睡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再能睁开眼的时候,那个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身影还没有回来……
得知肖起醒来后,白鱼第一时间就抱着用厚羊绒毯子包裹起来的一只仅有手掌长,闭着双眼甜睡的漂亮小麒麟靠到床畔给肖起看,不忘说上一摞一摞的吉祥话,就为了讨看起来安静得有些不对头的肖起开心。
肖起却在看见白鱼手中那张小毯子后,仿若双眼被刺伤一样飞快地紧闭了起来,别开脸转向床内侧,眼泪簌簌的流着,用干涩嘶哑的声音模糊不清地问到:“还有……一个孩子呢?他……他现在……在哪……?”
白鱼惊恐地愣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少爷?!您,您知道……”
止不住的眼泪很快就已经将肖起胸前雪白的衣襟洇湿掉了一大片,肖起哽咽着:“那是我的……我的孩子啊……我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怎么能……怎么能……不知道?”
“……”白鱼有些无措地连忙起身将熟睡的小麒麟抱出门交托给门外值守的冬景带回婴儿房,然后才返身再回到肖起的床畔重重地跪下,不停地重重磕头,很快白鱼的额头上就乌青了一片,甚至破了皮开始渗血,肖起才面无表情地无力摆了下手。
若是在往常,肖起绝对不会看着任何一名仆从这样磕头而不喝止,可是肖起现在心里只有那个无缘相见就已经没了的孩子……真真正正的是悲痛欲绝。
要不是还有一个孩子活下来,需要自己的照顾,肖起自己都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就为了孩子而去寻死。
“我……让我看看他……”肖起抖着嘴唇,颤颤巍巍地说着。
可是一个被生生分尸的胎儿,就算后来尸体也仔细缝合并且裹上了华丽隆重的襁褓,将尸体仔细收殓起来了,但是那些狰狞的伤口还有蜈蚣般触目的缝合痕迹……
白鱼能够看得出肖起现在的情绪是极不稳定的,若是受了这样的刺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少爷,二爷的遗体已经妥帖地收敛起来,并且取了这山顶上的寒冰凿成棺椁然后暂且停在圣山顶上了;因为,二爷的丧礼到底还得要等墨石殿下归来……少爷若真想看二爷,也请养好了身子,等墨石殿下归来了再……”白鱼的回答说得有些艰难。
肖起用力闭上了眼睛,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地往外淌着:“……我的宝宝……我的宝宝……至少,告诉我……他生下来,是什么模样……我竟是……见都不能见他一面……”
“二爷他……出来那会儿,和大爷不一样,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白鱼的眼泪也忍不住滚下来了,埋着头偷偷抹了一把眼睛,白鱼酸着鼻子回话:“一只眼睛像墨石殿下,是翡翠一样的漂亮绿色;一只像少爷您,是墨玉一般的黑色;比,比大爷个头还要长一些,很漂亮……”
……
肖起的身体大伤了,恢复得很慢,过了将近一整个月才能勉强自己从床上坐起身;只是能够起身的那天下午,就支走了屋里的下人,想要一个人偷偷溜去山顶上,看看自己的小儿子。
不过还没能出外院,就被在外院晒草药的一名药师给瞅见了,惊天动地地唤来了满院子的下人,把支着一根短竹竿做拐杖,两腿直打颤的肖起抬回了屋子里。
之后,肖起身边就再没敢离过人。
肖起体虚,经不起大补,老医官在肖起产后便专门配了一贴方子用甜醴泡成药酒;等满了一月,正好送给肖起喝,倒是意外引得肖起日日都要命人扶着自己出门坐到楼板上,抱着软枕借酒消愁一下午。
虽然甜醴度数实在很低,但是肖起一直不太沾酒,很容易便喝醉。
肖起喝醉酒也不发酒疯,只是,要么就仰着脑袋对着呼敖山的山顶一直哭;或者是,又要了酒杯,多掺上一杯望着院门痴痴发愣……
倒是幸而有小黑严密的结界护得呼敖山周全,山中众人全然不知外头江海山川不少地方早都乱了套。
好在神族眷族的新王终于登基了;又有东部洪灾那样完备妥当的救灾计划摆在眼前,除了更忙更急一些,倒是都能应付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