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楼梯的时候他紧了紧腰带。他懒洋洋地从百老汇走到一百零五街,然后转向东朝哥伦布大道走,边走边仔细地看着门牌号,消防栓,窗户和屋檐。就是这家。只有三楼亮着灯。他按响三楼的门铃。门锁“嗒”地一声开了。他跑上楼。一个长着红色脸膛、头发像杂草般乱蓬蓬的女人正从火炉边抬起身子并探出头。
“电报,收信人是桑提欧诺。”
“这儿没这人。”
“对不起,夫人。我一定是按错铃了。”
门摔上了,砸到他的鼻子。他吓得一激灵,松弛的脸一下子绷紧。他踮起脚尖轻轻地跑上顶层,然后爬上一个小梯子来到一个活板门口。他在钉死的木板上往前爬,一片漆黑。他屏住呼吸。他一爬上铺着煤渣的房顶就把活板轻轻地放回原位。烟囱在他周围矗立着,在明亮的街道的映衬下显得乌黑。他蹲着走到房子的后面,顺着排水管落到消防栓上。落地的时候他踩碎了一个花盆。一片漆黑。他从一扇窗户爬进一间有浓重女人气息的房间,手伸到一张被褥乱糟糟的床上,摸摸枕头底下,又沿着一个衣柜摸索,弄翻了一个粉盒之后,他用了点劲儿轻轻地拉开衣柜的抽屉,一块表,一根针刺了他的手指——那是一个胸针,里面的角落里卷着什么东西;钞票,一卷钞票。跑吧,今晚就偷这一笔。顺着消防栓到隔壁去。没有灯光。另一扇窗户开着。爬过去,跟从婴儿手里拿走糖果一样容易。相似的房间,有熏香味和狗味,还有点油彩的味道。黑暗的房间里他的身影模糊。他摸索着衣柜的玻璃门,手伸进一罐冷奶油里去了,在裤子上擦擦。见鬼!脚下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发出一声尖叫。他站在狭窄的屋子中间发抖。小狗在角落里狂吠起来。
房间的灯亮了。一个女孩站在开着的房门口,用一把左轮手枪对着他。她身后有一个男人。
“你在干吗?咦,那不是‘西联’送信的吗?”灯光在她头发上撒下金色,使她穿着红色丝绸睡袍的胴体清晰可见。那个年轻男人瘦长结实,头发棕色,衬衫的扣子没系。“你在屋子里干吗呢?”
“求您了,夫人,我是饿得挺不住了才来的,饥饿,我可怜的老娘要饿死了。”
“很有趣,是不是,斯坦?他是个贼。”她挥动着左轮手枪。“过来,到大厅里来。”
“是的,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请别把我交给警察。想想我可怜的就要饿死的老娘,她会伤心的。”
“行,但是你必须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偷到东西呢,真的。”
斯坦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停地笑。“艾莉,你中了头彩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去年一整个夏天我不是都在表演这个场景吗?放下你的枪。”
“不,小姐,我没带枪。”
“我不相信你,不过我想我会放你走。”
“上帝保佑你,小姐。”
“但是你是个送信的,你能赚到钱。”
“上周我被解雇了,小姐,我太饿了,所以才干出这种事。”
斯坦站起来。“让我们给他一美元,告诉他滚出这里。”
当他走到门外的时候,她拿出一张钞票递给他。
“上帝,你们是好人。”他抽噎着说。他伸手夺过那张钞票,亲吻着它。弯腰亲吻她手的时候他瞥见宽松的红色丝绸睡袍中腋下的胴体。当他浑身发抖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回头看见那男人和女孩挽着手臂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他。他的眼里充满泪水。他把那张钞票塞进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