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一挥手:“管得什么鸟地方,只要能吃酒便行,你找个稍静的地方就成!”
伙计一迭声迎着,领着三人朝大堂右边而去,三人穿过大堂,却见酒楼大堂中央立放着巨型棋枰,秤上黑白子纵横交错,原来这棋枰背后嵌了磁石,棋子皆是铁制,因此落在棋盘上被磁力吸附便不会脱落。
棋枰右侧斜竖起一架梯子,有赭衣少年登上梯子,一枚一枚取下已成死棋的棋子。下首也是两个赭衣少年,接过少年手中的棋子,分颜色放在两个硕大的木盒里。一位老者立在中央,仰首细察棋局,手里持一根竹棒,在黑白双方所控区域轻点,数出终局差子。
无数人围在棋盘前,一面饮酒一面起哄,连楼上的客人也拥在阑干边,对着那大棋枰指指点点。
“这是做什么?”关羽好奇。
伙计笑道:“客官还不知么,我家摆下了棋局擂台,谁能一日手谈无敌手,便得赠西域美酒两瓮!”
关羽也是好棋之人,当下不免起了兴致,问道:“还有这等意思,那有人赢过么?”
伙计惋惜地摇头:“至今尚无,往往赢过三四人,便被其他人攻下擂,从没一个能一日不败!”
关羽凝眉:“偌大的襄阳,竟然找不到一个棋艺精湛的?”
伙计侧身让过端酒水的跑堂:“客官你可别说,今天说不定就遇见了,这个客人从早起到现在,连赢五六场了,如能撑到日入之时,他就是第一人!”
正说话间,听得大堂里老者朗声道:“终局,白子输二十一目半!”
满堂酒客轰然大叫,纷纷拍手跺足,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喊:“送酒送酒!”登时酒楼内人声犹如雷鸣,震得楼板上的灰尘颗颗弹跳。
伙计也笑盈了眼睛:“乖乖,好个国手,又赢了!”
“是个什么人?”关羽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终局棋枰。
酒楼里嚷嚷成一片,连刚才没表情的刘备也暂收了沉郁,缓了步子一面看棋局,一面去找那棋中国手。
正在这满场欢呼时,只听见楼上乒乓一声乱响,像是谁掀翻了酒案,杯盘斝尊重重摔在地上,从楼上雅间冲出一个着灰绸的男人,满面愠怒地喊叫道:
“邪门了,重算重算,我怎会输!”
原来这人便是持白子的输家,他怒气冲冲地冲下楼,一径冲到大棋枰前,也不细看,只一把抓住那老者手臂,厉声道:“分明是我赢了,我心里记得很清楚,你为何说我输了?”
老者惶恐道:“客人休怒,确是你输了,我一子子细细数过,何况这满堂客人都盯着,纵使我算错,他们也不会的!”
灰绸男人谇道:“他们?他们若是懂棋,如何没一个敢打擂,无非看看热闹罢了,分明是你这老儿作祟!”
老者窘了脸:“客人如何这般说,我为何要作假?”
“定是你和那人勾结起来出千!”灰绸男人咬定了不松口。
“输就输了,恁没气度,丢死人了!”满堂的客人都喝起了倒彩。
灰绸男人又羞又气,一把搡开老者,推得他蹀躞着撞在棋枰上,脊梁嘎嘎地撞得生痛,一双老眼顿时流下两行眼泪。
“棋品太差,输则输矣,还要欺负老人家,趁早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有嘲讽的声音琅琅地响起,越过喧嚣格外清晰。
灰绸男人循声一觅,声音从大堂的一角传出,隔着一扇绘着青竹的白玉屏风。里间隐约有两个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白衣,他认出了,正是和他对弈的客人。
灰绸男人的火气未消,恰是冤家路窄,冲口骂道:“说什么浑话呢?你让谁滚回家去?”
那刚说话的客人冷笑:“谁输棋没风度谁滚回家去!”
灰绸男人火气直贯头顶:“你也不看惹的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他一个响指,倏忽,竟窜出七八个武士,个个腰悬宝刀,瞪着火焰腾腾的铜铃眼,墙一样撞了过去。
乱世之际,富豪之家好养死士,一些亡命之徒干犯法典,无路可去,便投在豪门大族,充任护院部曲,因此这阵势一摆出,可见这灰绸男人定是荆州豪门。
酒楼里一片哗然,谁都没料到原来下棋惹了个太岁,照这看来,今日怕是要血溅三尺了。
“怎么着,想动粗?”屏风后着黑衣的客人凛声道,但见倒映在屏风上的一个影子弹跳而起,一抹青光溢出屏风,那黑影手中已持了一柄长剑。
掌柜此刻忙不迭地奔过来,满脸赔笑道:“有话好说,大家斯文人,何必动怒呢?”
灰绸男人已被怒火烧灼了心,一巴掌将掌柜撩翻在地,恶狠狠地喝令道:“给我砸了这酒楼!”